第一章：龙眠古泽
紫宸三十七年，秋。
南疆的瘴气比往年更浓，黑水河的水色深如墨，河面上漂浮的腐叶间，偶尔会闪过鳞甲的寒光。林澈蹲在河边的青石上，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里倒映出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块龙形玉佩，玉质温润，龙睛处却嵌着一点墨色，像滴化不开的血。
“少君，该走了。”身后传来老仆福伯的声音，他背着个半旧的藤箱，箱角露出半截泛黄的竹简，“再往前就是‘锁龙渊’，那地方的瘴气能蚀骨，连巡山的兵卒都不敢靠近。”
林澈站起身，玉佩在衣襟下轻轻晃动。他今年十七，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俊，唯有眼底的沉静，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祖父的信上说，锁龙渊底有‘龙眠石’。”他望向河对岸的浓雾，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山影，像头蛰伏的巨兽，“只有龙眠石能解我体内的寒毒。”
福伯叹了口气，从藤箱里取出个陶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这是用‘赤鳞草’炼的，能挡一时瘴气。但少君，您要想清楚，当年先君就是在锁龙渊失踪的，那地方……”
“我知道。”林澈接过药丸，指尖触到药丸的温热，与体内游走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但寒毒每月发作一次，再拖下去，不等找到龙眠石，我就要变成冰块了。”
他的寒毒来得蹊跷。三年前的一个雪夜，他突然浑身发冷，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名贵药材吊着性命。直到半年前，祖父临终前交给了他这封密信，说他的寒毒与二十年前失踪的先君有关，解方就在锁龙渊的龙眠石里。
两人沿着黑水河的支流往里走，瘴气越来越浓，周围的树木都缠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血红色的花，花瓣边缘滴落的汁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蚀龙藤’。”福伯用刀拨开挡路的藤蔓，刀刃上立刻蒙上一层黑锈，“传闻是上古时用来锁龙的植物，没想到真的存在。”
林澈的玉佩突然发烫，腰间的龙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衣襟下微微蠕动。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前方传来，像沉在冰底的火焰，既危险，又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前面有光亮。”林澈拨开眼前的瘴气，只见浓雾深处隐约有金色的光在闪烁，光的源头似乎在水下，“应该是锁龙渊了。”
锁龙渊是个圆形的深潭，潭水漆黑如镜，却不像黑水河那般浑浊。金色的光芒从潭底透出，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子。潭边的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符文的形状与林澈玉佩上的龙纹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繁复，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
“这些是‘镇龙符’。”福伯抚摸着石壁上的符文，声音带着颤抖，“古籍上说，当年大禹治水时，曾用镇龙符锁住过一条兴风作浪的黑龙，难道传说是真的？”
林澈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在潭底的金光上。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体内的寒毒突然躁动起来，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君！”福伯扶住他，看到他嘴唇已经泛青，“快服下赤鳞草！”
林澈吞下药丸，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只能暂时压制寒毒。他盯着潭底的金光，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那金光就是龙眠石，而龙眠石里，藏着比寒毒更重要的秘密。
“我下去看看。”他脱下外袍，露出里面贴身的软甲，软甲上用银线绣着龙纹，是林家世代相传的“潜龙甲”。
“万万不可！”福伯拉住他，“潭水的寒气比您的寒毒更甚，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林澈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划过玉佩上的龙睛：“祖父的信上说，潜龙甲能避水寒。而且……”他看向潭底，“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
话音刚落，潭底的金光突然暴涨，水面掀起一圈圈涟漪，石壁上的镇龙符也跟着亮起，符文的光芒与金光交织，在潭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形虚影。
“是龙气！”福伯失声惊呼，跪倒在潭边，“真的有龙！”
林澈不再犹豫，纵身跳入潭中。潭水果然没有想象中冰冷，潜龙甲上的银线亮起，将寒气隔绝在外。他顺着金光下沉，越往深处，光线越亮，周围的水渐渐变成了金色，像浸泡在融化的阳光里。
潭底没有泥沙，只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石头的形状像条蜷缩的龙，表面布满了金色的纹路，与石壁上的镇龙符遥相呼应。金光就是从石头里散发出来的，在石头的中央，有个拳头大小的凹槽，凹槽里嵌着一颗珠子，珠子的颜色与林澈的玉佩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亮。
“龙眠石……”林澈伸出手，触碰石头的瞬间，石头突然震动起来，金色的纹路像活过来般游走，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身体。
体内的寒毒与金色纹路激烈碰撞，他感觉像有冰火两种力量在体内交战，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就在这时，玉佩突然从衣襟滑落，掉进龙眠石的凹槽里，与那颗珠子合二为一。
“嗡——”
珠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林澈被光芒包裹，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暴雨中的村庄，巨浪里的龙影，穿着玄甲的士兵举着剑，还有一块黑色的石头从空中坠落……
最后一幅画面里，是个模糊的男人背影，他站在潭边，对着龙眠石深深一拜，然后转身走进瘴气，再也没有出来。
“祖父……”林澈喃喃自语，那些画面里的男人，穿着与他相同的潜龙甲。
光芒渐渐散去，林澈发现自己还在潭底，但体内的寒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血脉流转，与玉佩（现在已经和珠子融为一体）的力量相互呼应。
龙眠石的表面，原本蜷缩的龙形纹路舒展开来，变成了一条完整的金龙，龙首高昂，仿佛正要腾空而起。石壁上的镇龙符也随之变化，符文组成的锁链纷纷断裂，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潭水中。
“锁龙渊的封印……破了？”林澈浮出水面，看到福伯正焦急地在潭边徘徊，潭水的金色还未褪去，像一条液态的龙。
“少君！您没事太好了！”福伯看到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刚才潭里突然冒出金光，还有龙吟声，吓死老奴了！”
龙吟声？林澈愣住，他在潭底并未听到。但他能感觉到，玉佩里的力量变得异常活跃，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隆隆的雷声，明明是晴天，天空却迅速被乌云覆盖，黑水河的水面掀起巨浪，浪尖上站着几个穿着黑衣的人，他们的脸上蒙着面具，面具上刻着蛇形的花纹。
“是‘蛇卫’！”福伯脸色大变，将林澈护在身后，“他们是当年陷害先君的叛臣余孽，怎么会找到这里？”
林澈握紧腰间的玉佩，他能感觉到蛇卫身上带着与寒毒相似的气息，阴冷而危险。为首的蛇卫举起手中的权杖，权杖顶端的蛇头吐出信子，指向潭中的龙眠石：“林家的小崽子，把‘龙魂珠’交出来，饶你不死。”
龙魂珠？林澈这才明白，龙眠石里的珠子，就是祖父信中提到的龙魂珠。而蛇卫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它。
乌云中的雷声越来越响，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蛇卫面具后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贪婪和杀意。
林澈看着潭底的龙魂珠，又想起那些破碎的画面，突然明白了祖父和先君的选择。这颗珠子里，藏着的不仅是解毒的力量，还有一个关于龙的秘密，一个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
“想要龙魂珠，先过我这关。”林澈站直身体，潜龙甲上的银线亮起，与玉佩的金光交相辉映。他知道，从握住龙魂珠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被寒毒折磨的少君了。
黑水河的巨浪拍打着岸边，蛇卫的权杖指向天空，乌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无数条黑色的蛇。林澈的玉佩突然飞到空中，化作一条金色的小龙，在他头顶盘旋，发出清亮的龙吟。
这声龙吟，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唤醒了沉睡在锁龙渊底的古老力量，也拉开了一场席卷九霄的风暴序幕。
第二章：九霄异动
蛇卫的权杖在雷声中泛起黑芒，浪尖上的黑衣人同时结印，掌心涌出的黑气与乌云相连，化作一条条黑色的巨蛇，张开獠牙扑向潭边。
林澈将龙魂珠按在胸口，珠子的金光顺着潜龙甲蔓延，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黑蛇撞在屏障上，发出凄厉的嘶鸣，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
“没想到林家还留着潜龙甲。”为首的蛇卫冷笑，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可惜啊，没有龙血催动，再好的甲也只是摆设。”
他挥动权杖，蛇头吐出的信子突然暴涨，化作一道黑色的长鞭，绕过屏障抽向林澈的手腕——那里正是龙魂珠所在的位置。
林澈侧身躲过，腰间的软剑出鞘，剑身在金光映照下泛着冷辉。他虽未系统学过剑法，但体内的龙力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带动着手臂挥出剑花，剑气切开黑气，直逼蛇卫面门。
“有点意思。”蛇卫偏头躲过，权杖横扫，逼得林澈连连后退，“可惜你体内的龙血太稀薄，连龙魂珠的万分之一力量都发挥不出来。”
福伯趁机甩出数枚银针，银针上淬了赤鳞草的汁液，击中黑气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但蛇卫的数量太多，很快就突破了银针的防线，黑色的巨蛇再次凝聚，这次的目标是潭底的龙眠石。
“他们想毁掉龙眠石！”林澈心头一紧，龙眠石是龙魂珠的载体，一旦被毁，后果不堪设想。他纵身跃回潭中，双手按在龙眠石上，将体内的龙力源源不断地注入。
龙眠石的金光再次爆发，石上的金龙纹路彻底活了过来，脱离石头飞向空中，与玉佩化作的小龙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条完整的金龙虚影。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波震散了乌云，连黑水河的巨浪都平息了几分。
蛇卫们被龙吟震得气血翻涌，为首的黑衣人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和诡异的紫色瞳孔：“不可能……龙魂怎么可能提前苏醒？”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的陶罐，罐子打开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弥漫开来，罐口飞出无数只黑色的虫子，虫子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蛇头，朝着金龙虚影咬去。
“是‘蚀龙蛊’！”福伯惊呼，脸色比刚才更白，“传闻是用龙尸炼制的邪物，专门克制龙力！”
蚀龙蛊组成的蛇头撞上金龙虚影，虚影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表面出现无数个小洞，像被啃噬的木头。林澈感觉到体内的龙力在快速流失，龙魂珠的温度也在下降，仿佛要重新陷入沉睡。
“放弃吧，林澈。”为首的蛇卫声音里带着得意，“龙魂珠本就不该属于林家，三百年前，它就是我们‘蛇母’的信物！”
三百年前？林澈的脑海里闪过新的画面：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手里捧着龙魂珠，站在锁龙渊边，身后是成千上万的蛇卫。她的眼睛也是紫色的，与眼前的蛇卫如出一辙。
“蛇母……”林澈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什么，“先君当年不是失踪，是被你们害死了！”
“是又如何？”蛇卫大笑，“谁让他不识抬举，非要守护这颗珠子？要知道，有了龙魂珠，我们蛇卫就能唤醒沉睡的蛇母，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
金龙虚影在蚀龙蛊的啃噬下越来越淡，林澈的视线开始模糊，体内的龙力即将耗尽。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龙魂珠突然发烫，珠子里渗出一滴金色的液体，液体滴落在龙眠石上，石上的纹路突然逆向旋转，发出刺眼的红光。
“那是……龙血！”福伯失声喊道，“先君的龙血！”
红光与金光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直冲云霄。光柱所过之处，蚀龙蛊纷纷爆体而亡，黑蛇状的黑气也被净化，蛇卫们惨叫着被光柱卷入，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张布满蛇鳞的脸。
为首的蛇卫试图逃跑，却被光柱缠住，他在光芒中痛苦挣扎，身体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条黑色的小蛇，被光柱烧成了灰烬。
光柱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散去。锁龙渊的潭水恢复了平静，龙眠石表面的金龙纹路重新变得黯淡，仿佛从未苏醒过。只有林澈胸口的龙魂珠，比之前更加明亮，珠子里的金色液体与他的血脉彻底融合，让他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
“少君，您的眼睛……”福伯指着他的脸，激动得说不出话。
林澈抬手摸了摸眼睛，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能听到远处鸟兽的心跳，能看到瘴气中流动的能量，甚至能感觉到地下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林澈收起软剑，潜龙甲上的银线已经变成了金色，“蛇卫只是先锋，他们的主力很快就会赶到。”
福伯点点头，收拾好藤箱，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老奴……老奴刚才被蚀龙蛊的气息沾到了。”他咳出一口黑血，笑容里带着解脱，“少君，您带着龙魂珠去找‘云台山’的仙师，只有他们能帮您完全掌控龙力。老奴……老奴就在这里陪先君了。”
“福伯！”林澈想去扶他，却被福伯推开。
“少君快走！”福伯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塞到他手里，“这是先君的兵符，藏在龙眠石的暗格里，老奴一直没敢告诉您……林家的使命，不止是守护龙魂珠，还要……”
他的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身体迅速变得僵硬，最后化作一块黑色的石头，与锁龙渊的石壁融为一体。
林澈握紧手中的兵符，油布上还残留着福伯的体温。他对着黑石深深一拜，转身冲进了瘴气弥漫的丛林。潜龙甲的金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轨迹，像一条金色的尾巴，在阴沉的南疆丛林里，格外醒目。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龙魂珠爆发光柱的瞬间，天下各地都出现了异象：
北境的冰封万里突然裂开一道巨缝，缝中喷出灼热的岩浆，冰封的巨龙骸骨在岩浆中缓缓抬起头；
东域的深海掀起巨浪，无数沉船浮出水面，甲板上站着披甲的虚影，朝着南疆的方向跪拜；
西域的沙漠中，沉睡千年的古城拔地而起，城墙上的龙纹石刻发出金光，与锁龙渊的光柱遥相呼应；
而最靠近南疆的云台山，山顶的望龙台突然震动，台中央的青铜鼎自发旋转，鼎内的清水化作一条小龙，在鼎中盘旋不去。
云台观的观主玄清真人站在望龙台前，看着青铜鼎中的小龙，眉头紧锁：“三百年了，龙魂终于还是现世了。只是这龙气……为何带着如此重的戾气？”
他身后的小道童捧着龟甲，甲上的纹路乱成一团：“师父，龟甲显示，九霄之上的‘龙门’即将开启，天下龙脉都会因此异动，这是……这是要变天了啊。”
玄清真人望着南疆的方向，目光深邃：“变数不在龙，而在持珠之人。若他能守住本心，或许能平息这场浩劫；若他被龙力吞噬……”
他没有说下去，但小道童能感觉到，观主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是恐惧，也是期待。
林澈在丛林中疾行，龙魂珠的力量让他不知疲倦。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目光在注视着他，有贪婪，有敬畏，还有隐藏极深的杀意。手中的兵符在发烫，仿佛有无数将士的魂灵在呐喊，催促他快点，再快点。
夜幕降临时，他终于走出了南疆的丛林，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往北方的官道。官道上的商旅看到他身上的金光，都吓得四散奔逃，唯有一个骑着青牛的老者停在路边，对着他捋须微笑。
“少年人，身上的龙气好重啊。”老者的声音像洪钟，“要去云台山？”
林澈握紧腰间的软剑，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