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种与远方的风
金纹灵稻的收割,像一场无声的庆典,让云溪村压抑许久的气氛彻底松快下来。村民们捧着分到的金灿灿米粒,脸上的笑容比收获时节最饱满的灵谷还要灿烂。那些米粒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分成两份,一份混进自家灵谷的种子里,期盼着来年能种出同样神奇的灵稻;另一份则泡在清水中,每日只敢抿一小口,感受着那股温润的灵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对常年与稀薄灵气打交道的村民而言,这已是难得的滋补。
李长生的院子里,晾晒着最饱满的一批金纹灵稻。阳光透过竹匾的缝隙,在米粒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稻香,混杂着灵田黑土特有的湿润气息。他坐在竹凳上,手里摩挲着那块传承木牌,牌面上“芒种”的符号越发清晰,仿佛有金色的溪流在纹路间缓缓流淌。
“长生哥,村长让你去趟祠堂,说是郡里来了位信使。”阿翠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带着几分雀跃。经过灵雨的滋养,她家的灵田也泛起了久违的绿意,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比往日多了许多。
李长生起身将木牌揣进怀里,拍了拍身上的稻壳:“知道了,这就去。”
祠堂里,村长正陪着一个穿着灰色驿卒服饰的中年男子说话。男子腰间挂着个铜铃,见李长生进来,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卷:“你就是李长生?”
“正是。”
“郡城灵农总社的公文。”驿卒将纸卷递过来,语气平淡,“王坤副会长因滥用职权、强夺灵植,已被革职查办。总社核查过云溪村的灵田状况,灵气浓度已达标,收回灵田的指令作废。另外……”他顿了顿,从行囊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给你的。”
木盒打开,里面铺着一层丝绸,放着三粒鸽子蛋大小的种子。种子通体乌黑,表面却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被月光镀过一层薄霜,隐隐能看到细密的纹路,如同某种星辰轨迹。
“这是……”李长生愣住了。
“总社长老院特批的‘星纹灵种’。”驿卒解释道,“据说培育成功后,结出的灵谷能稳定修士的灵力波动,是炼制筑基丹的辅材之一。长老院听闻你培育出金纹灵稻,特意送来的,算是……补偿,也算是考验。”
村长在一旁听得直咂舌,星纹灵种的名声他曾在古籍上见过,那是只有郡城顶级灵农才能接触到的珍稀品种,没想到竟会送到云溪村,送到李长生手里。
李长生拿起一粒星纹灵种,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种子内部仿佛有微弱的星光在跳动。他能感觉到,这灵种比金纹灵稻蕴含的灵气更加复杂,也更加桀骜,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多谢信使大人。”李长生将灵种小心收好,对着驿卒拱了拱手。
驿卒摆了摆手:“公文送到,我的差事就完了。对了,长老院还说,若你能培育出星纹灵谷,可凭此前往郡城灵农总社登记,成为正式灵农,享受总社的资源扶持。”说完,他便收拾好行囊,快步离开了祠堂,似乎不愿多做停留。
祠堂里只剩下李长生和村长。村长看着他手里的木盒,感慨道:“长生啊,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星纹灵种,那可是能让郡城那些大灵农抢破头的宝贝。”
李长生却皱着眉:“这灵种太过霸道,蕴含的灵气虽精纯,却带着股戾气,怕是不好培育。”
“你连金纹灵稻都能种出来,还怕这个?”村长笑道,“再说了,就算培育不出来,也没人会怪你。这可是星纹灵种啊。”
李长生没说话,只是将木盒紧紧攥在手里。他能感觉到,这三粒种子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与他体内的“芒种”之力隐隐呼应,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
回到院子,李长生没有立刻处理星纹灵种,而是先去了灵田。经过灵雨和金纹灵稻的滋养,原本暗沉的土地彻底变成了肥沃的黑褐色,用手一捏,能感觉到湿润的灵气顺着指缝流淌。田埂边,几株遗漏的金纹灵稻已经开始抽新苗,叶片上的金纹比之前更加灵动。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新苗,运转“芒种”法门。刹那间,灵田的土壤微微起伏,像是在向他诉说着什么。他能“听”到土壤深处微生物的呼吸,能“看”到新苗根系在土壤中探索的轨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灵雨气息。
“或许,可以试试。”李长生心中一动。
他回到院子,取出一粒星纹灵种,又从灵田取了一捧黑土,放在一个陶盆里。他没有立刻将种子种下,而是按照“芒种”法门中的记载,将自己的一丝灵力注入种子,试图与它沟通。
灵力刚一接触到星纹灵种,就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弹了回来,种子表面的银纹骤然亮起,像是有无数星辰在瞬间爆发,散发出刺目的光芒。李长生只觉指尖一阵刺痛,体内的灵力都紊乱了几分。
“好烈的性子。”李长生暗道。这星纹灵种比他想象的还要桀骜,完全不像金纹灵稻那样温顺。
他没有放弃,而是取出父亲留下的那半篓聚灵草,按照《引气诀》的法门,将聚灵草的灵气缓缓提纯,再一点点注入星纹灵种。这一次,种子没有剧烈反抗,只是表面的银纹闪烁得更加频繁,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审视。
如此反复了三日,星纹灵种表面的银纹才渐渐变得柔和,不再排斥李长生的灵力。李长生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他选择在午夜时分播种。此时天地间的阴性能量最盛,而星纹灵种本就与星辰之力相关,或许能更容易适应土壤。
他将陶盆放在灵田边缘,小心地将星纹灵种埋入黑土中。当种子接触到土壤的瞬间,灵田的黑土突然微微震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动翻出一个比金纹灵稻种坑更深、更圆的小穴,将星纹灵种轻轻包裹住。
但这一次,土壤的包容带着一丝谨慎,没有像对待金纹灵稻那样毫无保留。
李长生运转“芒种”之力,口中念诵着新领悟的咒语。随着咒语响起,天空中原本被云层遮挡的月亮竟悄悄探出一角,一缕银白色的月光落在陶盆里,顺着土壤渗入,与星纹灵种的银纹相互呼应。
种子终于安静下来,在黑土中沉沉睡去。
做完这一切,李长生松了口气,额头上已布满细汗。培育星纹灵种所消耗的灵力,比当初播种金纹灵稻还要多上三成。
接下来的几日,李长生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陶盆。星纹灵种的生长速度比金纹灵稻慢了许多,过了五天才冒出一个小小的嫩芽。嫩芽通体银白,只有指甲盖大小,顶端却顶着一颗米粒大的露珠,露珠里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旋转。
“这就是星纹灵苗吗?”阿翠凑过来看热闹,好奇地伸手想碰。
“别碰。”李长生拦住她,“它的灵气太烈,容易伤着你。”
阿翠吐了吐舌头,缩回手:“长生哥,你真要去郡城啊?”
“还不确定。”李长生看着银白的嫩芽,“先把它培育好再说。”
“我听说郡城可大了,有能飞的船,还有比村长见识还多的老先生。”阿翠眼中满是向往,“要是长生哥去了郡城,可别忘了回来看看我们。”
李长生笑了笑:“就算去了,也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清楚,云溪村太小了,装不下“二十四节气”的神通,也装不下灵农世家的传承。那块木牌上,除了“芒种”,还有二十三个模糊的符号,像是在等待着被唤醒,而唤醒它们的钥匙,或许就在远方。
这日傍晚,李长生正在灵田边打坐,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波动。他睁开眼,只见天边飞来一只青色的信鸽,信鸽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正朝着他的院子飞来。
信鸽落在院墙上,歪着头看着他,发出“咕咕”的叫声。李长生认得,这是青云宗的传信鸽,苏清鸢临走前曾跟他提过。
他取下竹筒,里面装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纸条上是苏清鸢清秀的字迹:
“吾师已用金纹灵米压制病情,多谢。另,听闻你得星纹灵种,此灵种与‘大暑’神通或许有关,古籍记载‘大暑’能聚天地燥热之气,催熟顽种。青云宗藏书阁有相关残卷,若你来郡城,可来一观。”
李长生握着纸条,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苏清鸢不仅记着他的恩情,还特意为他留意星纹灵种的信息。
“大暑……”他看向怀中的木牌,牌面上代表“大暑”的符号依旧模糊,但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晚风吹过灵田,带来远处山林的气息,也带来了远方的味道。李长生抬头望向郡城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比云溪村更高、更阔,藏着无数秘密,也藏着他的未来。
他低头看向陶盆里的星纹灵苗,银白的嫩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催促。
或许,是时候离开云溪村了。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培育出星纹灵谷,要将云溪村的灵田打理得更好,要让村民们不再担心灵农协会的刁难。
李长生握紧了手中的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远方的风已经吹来了,而他,终将迎着风,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