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换羽的煎熬与海洋的召唤
南极的夏季来得猝不及防,气温攀升到了零下5摄氏度——这在冰原上已是难得的“温暖”。阳光将冰盖晒得发软,融化的雪水在冰面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反射出碎钻般的光芒。托儿所的雏鸟们早已褪去了初生时的脆弱,体型比成年企鹅的一半还高,灰色的绒毛变得厚实而蓬松,像一个个圆滚滚的毛球。但冰羽知道,这身“冬装”很快就要被取代了。
换羽的信号是从一次剧烈的瘙痒开始的。那天清晨,冰羽醒来时,感觉背部的绒毛像扎了无数根小刺,她忍不住用喙去啄,竟啄下了一小撮灰色的绒毛。歪喙雏鸟看到了,好奇地凑过来,用喙帮她啄掉了更多——那些绒毛一离开皮肤就变得干燥,在风中轻飘飘地飞走,像一小片灰色的云。
“这是要换羽毛了。”一只成年企鹅走过,用鳍肢轻轻碰了碰冰羽的背,发出解释的低鸣。它的羽毛光滑油亮,黑白分明,与雏鸟的灰色绒毛形成鲜明对比,“换上新羽毛,你们才能下水。”
冰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看着成年企鹅的羽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色的绒毛,突然充满了期待——她早就想去看看父母口中那片蔚蓝的海洋了。
换羽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痛苦。旧的绒毛从皮肤下一根根脱落,新的羽毛(廓羽)则像尖锐的小笋,从毛囊里钻出来,又痒又疼。冰羽整天坐立不安,要么用喙不停地啄自己的背,要么在冰面上打滚,试图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歪喙雏鸟也在经历同样的煎熬,它的脖子上秃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肤,看起来有些滑稽。
“疼……”冰羽对着歪喙雏鸟啾鸣,声音里带着委屈。
歪喙雏鸟用喙轻轻蹭了蹭她的脖子,像是在安慰。两只雏鸟依偎在一起,互相啄掉对方身上脱落的旧绒毛,这成了她们缓解痛苦的唯一方式。
更难熬的是换羽期间不能下水。新长出的廓羽还未完全硬化,无法防水,一旦沾到海水就会失去保温作用。因此,雏鸟们必须待在冰原上,完全依靠父母带来的食物生存。而此时,父母的觅食压力也达到了顶峰——换羽需要大量的能量,冰羽的食量比以前增加了一倍,每天都要吃掉近两公斤的磷虾和小鱼。
墨石和雪纹几乎每天都在冰原与海洋之间奔波。他们天不亮就出发,在海里捕食七八个小时,直到嗉囊鼓鼓囊囊才返回。有一次,墨石遇到了一群饥饿的海豹,为了躲避袭击,他绕了很远的路,回到托儿所时已是深夜。冰羽和歪喙雏鸟饿得直叫,看到墨石归来,立刻扑上去抢食。墨石虽然疲惫,却还是耐心地将食物分给两只雏鸟,自己只吃了一点点。
“爸爸辛苦了。”冰羽用喙蹭了蹭墨石的腿,发出心疼的鸣叫。
墨石低下头,用喙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眼中满是温柔。他知道,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孩子们就能独立了。
随着新羽毛逐渐长成,冰羽的外形发生了巨大变化。她的背部和翅膀换上了黑色的廓羽,腹部则变成了白色,只有脖子上还残留着几片灰色的绒毛,像系了一条灰色的围巾。新羽毛比旧绒毛更光滑,也更厚实,摸上去像涂了一层油,防水性能极佳。歪喙雏鸟的变化也很大,它的羽毛黑白分明,只是喙尖的歪依然显眼。
“你们看起来像成年企鹅了。”雪纹回来时,看到两只雏鸟的新模样,发出惊喜的鸣叫。
冰羽兴奋地张开翅膀,在冰面上转了一圈。新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让她感觉轻盈了许多。她迫不及待地想跳进水里,感受一下新羽毛的防水效果。
换羽的最后阶段,托儿所的成年企鹅开始教雏鸟们“热身”。它们带领雏鸟们在冰面上奔跑,练习用鳍肢划水的动作,甚至让雏鸟们站在冰窟边缘,感受海水的气息。有一次,冰羽不小心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冰冷的海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腹部,但新羽毛果然没有吸水,她爬上来后,抖了抖翅膀,羽毛很快就干了。
“太棒了!”冰羽兴奋地啾鸣着,对下水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换羽结束后的第三天,成年企鹅们决定带领雏鸟们进行第一次“下海训练”。目的地是距离托儿所两公里外的一处冰间湖,那里的冰层较薄,有很多天然的冰窟,适合雏鸟学习游泳。
出发前,墨石和雪纹特意赶来为冰羽加油。雪纹用喙帮她梳理了一下脖子上残留的灰色绒毛,墨石则演示了一遍入水的动作——先低头观察冰窟的深度,再用鳍肢撑住冰面,纵身一跃。
“记住,在水里要保持冷静,用鳍肢划水,用脚蹼掌握方向。”墨石叮嘱道。
冰羽点点头,跟着大部队向冰间湖走去。她的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爪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为她伴奏。歪喙雏鸟走在她身边,不停地用喙啄她的翅膀,像是在说“别害怕”。
冰间湖的景色让雏鸟们惊呆了。蔚蓝的海水在冰窟中荡漾,阳光透过冰层照进水里,能看到成群的磷虾在游动,像一团团粉红色的烟雾。几只成年企鹅已经跳进水里,它们在水中灵活地穿梭,时而潜入水底,时而浮出水面,嘴里叼着捕获的银鱼,发出欢快的鸣叫。
“轮到你们了。”带队的成年企鹅发出指令,示意雏鸟们依次入水。
一只胆子大的雏鸟率先跳了下去,它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掌握了平衡,兴奋地朝着磷虾群游去。其他雏鸟也纷纷效仿,有的顺利入水,有的则犹豫了很久,被后面的同伴推了下去,发出惊慌的啾鸣。
轮到冰羽时,她深吸一口气,学着墨石的样子,用鳍肢撑住冰面,纵身一跃。“噗通”一声,她掉进了水里。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她的身体,但新羽毛果然起到了很好的保温作用,她没有感到寒冷。她按照成年企鹅教的方法,用鳍肢用力划水,用脚蹼控制方向,身体果然在水中移动起来。
“我会游泳了!”冰羽兴奋地叫了起来,在水里转了一圈。
她看到歪喙雏鸟也跳了进来,正笨拙地划着水,像一只失控的小游艇。冰羽游过去,用鳍肢碰了碰它的翅膀,教它如何调整姿势。两只雏鸟在水里互相追逐,时而潜入水底,时而浮出水面,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突然,冰羽看到一群磷虾从身边游过,她想起了在托儿所学到的捕食技巧,立刻追了上去。她用喙猛地啄向磷虾群,虽然只啄到了一只,但那种在水中捕获猎物的感觉,让她无比兴奋。
第一次下海训练持续了两个小时。当雏鸟们返回托儿所时,个个都湿漉漉的,却精神饱满。冰羽的嗉囊里装满了磷虾,这是她第一次在海里捕食的成果。
墨石和雪纹看到女儿安全归来,还带回了食物,开心地用颈部摩擦着她的身体。“你真棒!”雪纹发出欣慰的鸣叫。
冰羽依偎在父母身边,感受着他们的温暖,嘴里还残留着磷虾的鲜美滋味。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生命将与海洋紧密相连。南极的海洋不仅是食物的来源,更是她未来的家园。
夜色降临,冰羽躺在雪纹的身边,听着远处海浪拍击冰层的声音,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她梦见自己在蔚蓝的海水中自由穿梭,身边有成群的磷虾,头顶有盘旋的海鸟,还有歪喙雏鸟和她一起,追逐着银色的鱼群。
在南极的冰原上,一只年轻的帝企鹅,终于迈出了走向海洋的第一步。她的成长之路还很长,但海洋的召唤已经响起,未来的挑战与精彩,正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