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潘子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句冰冷的英文问候，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从他的瞳孔直刺入脑髓。
`who…ARE…YoU?`
这不再是系统冰冷的警告，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隔着无数代码和防火墙，在对他们进行赤裸裸的挑衅。
“哥……”潘子的声音发颤，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完整，“我们……被发现了？”
严景行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像两颗被压缩到极限的黑洞。潘子看到的只是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却感受不到在他体内，那座名为“记忆宫殿”的超算大脑，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警报声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自己。
自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压力。不，甚至不是压力，而是一种被猛兽盯住后颈的刺骨寒意。
就在潘子以为严景行被吓住的下一秒，严景行的双手化作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重重地砸在键盘上。
“断开所有物理连接！拔掉电源！”
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平静，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撞击般的决绝。
潘子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总电源开关。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方式，大脑已经执行了命令。
“咔嚓！”
随着总闸被拉下，整个地下基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几台服务器的UpS应急电源还在发出微弱的嗡鸣。
黑暗中，严景行脸上的光芒已经消失，但他紧闭的双眼，却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场无声的战争。
在他的记忆宫殿里，那条刚刚被他们渗透的红色数据通道，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锁链。一个狰狞的三头犬虚影，正顺着这条锁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反向追踪而来。
他们的Ip地址，经过了上百次全球服务器的跳转，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在雪地上留下了无数个迷惑性的脚印。
但那只“地狱犬”，根本不理会那些脚印。
它在嗅探，嗅探着那股一闪而过的、属于严景行独有的入侵“气味”。每一次跳转的节点，都被它瞬间点亮、分析、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下一个。
瑞士、冰岛、巴拿马……
那些曾经被严景行视为天堑的防火墙，在“地狱犬”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太快了……”
严景行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方的追踪逻辑，霸道、直接，不讲任何道理。它不是在破解，而是在用一种绝对的算力优势，进行暴力碾压。仿佛是在用一柄攻城锤，去砸开一把精密的密码锁。
“还剩三层代理。”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在疯狂运转，模拟着对方的路径，计算着被追上的时间。
“三十秒。”
一个冰冷的数字浮现在他脑海。
三十秒后，他们这个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地下基地，将会彻底暴露。
“不够……”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双眸亮得吓人。他一把抓起旁边一台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手指飞舞。
他没有选择继续构建防火墙进行防御，因为他知道，任何防御在那种蛮不讲理的攻击面前都毫无意义。
他选择了进攻。
他没有去攻击“地狱犬”，而是反手将一个指令，通过一个早已预留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后门，发送了出去。
目标——赵氏集团总部的内部安防系统。
京城，赵氏集团顶楼。
代号“鹰眼”的男人正一脸狂热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三头犬图标。他身后的“夜鹰”小组成员，全都站了起来，屏住呼吸，见证着这堪称神迹的一幕。
“地狱犬”不是他们的系统，而是赵家真正的主人，从海外请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级团队所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夜鹰”，甚至连操作的权限都没有，只能旁观。
“锁定了！最后的物理节点指向……国内！”一名夜鹰成员激动地喊道。
鹰眼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被揪出来时，惊恐绝望的表情。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指挥室突然红光大作，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警报！警报！消防系统被激活！七号、八号、九号服务器机房正在喷洒灭火气体！”
“什么？”鹰眼猛地回头。
大屏幕上，“地狱犬”的追踪路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集团内部服务器大面积断线的红色警告。
承载着“地狱犬”运算程序的本地服务器，就在那几个机房里！
釜底抽薪！
鹰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对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在被抓住前的最后一刻，用同归于尽的方式，直接攻击了他们的服务器机房！
“混蛋！”鹰眼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巧合。对方必然是在他们赵家的安防系统里，早就埋下了一颗棋子。这颗棋子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这最致命的关头，才被引爆。
“地狱犬”的追踪，因为本地服务器的强制断电，中断了。
那条燃烧的锁链，在距离最终目标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化为了泡影。
地下基地里，潘子几乎是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刚刚那短短几十秒，比他这辈子经历的所有事情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
“哥……我们……逃掉了？”他声音嘶哑地问。
严景行靠在墙壁上，胸口微微起伏。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那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在所有数据流都消失的最后，一行新的英文，同样以打字机的速度，一个一个地蹦了出来。
`NIcE…tRY.`
`SEE…YoU…AGAIN.`
潘子刚放下的心，又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战书。
“妈的，”潘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赵家背后到底养了个什么怪物？这他妈是请了个外星人当保镖吧？”
“不是赵家养的。”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冰冷的战意，“这股力量，不属于赵家。他们，也只是这头‘地狱犬’的客户之一。”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赵家能如此肆无忌惮，为什么他们的许多操作都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霸道。
因为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更庞大、更神秘的技术黑影。
“KestrelEye”是他们的眼睛，“地狱犬”是他们的獠牙。
赵家，不过是付钱购买了这些武器的使用权。
“那……那我们怎么办？”潘子彻底没了主意，“这条路被堵死了。我们一动，就会被那条疯狗咬住。”
“路不止一条。”严景行将笔记本合上，重新站直了身体。
失败和挫折，没有让他沮丧，反而像一块磨刀石，将他复仇的意志打磨得更加锋利。
超算大脑的推演，让他意识到，与“地狱犬”背后的神秘组织进行纯粹的技术对抗，在目前阶段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然天空中的路走不通，那就回到地面。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记忆宫殿，这一次，他屏蔽了所有关于卫星、网络、数据流的信息。他的目光，投向了最古老、最原始的金融战场——期货交割。
无数张期货合约的交易记录在他面前飞速闪过。
他将赵家关联账户在过去五年内，所有大宗商品期货的交易行为，导入了一个全新的模型。
他要找的，不再是“未卜先知”的精准，而是一种“逆势而行”的傲慢。
很快，一个品种，跳入了他的视野。
橡胶。
在三年前的一次交割月，市场普遍看多，库存紧张，价格节节攀升。所有人都认为多头将大获全胜。
但赵家旗下的一个席位，却反常地在临近交割周时，疯狂建立了天量的空头头寸。
这在当时，被市场解读为“疯了”。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最后交易日，占据绝对优势的多头，却像中了魔咒一般，接二连三地爆出“无法提交有效仓单”的消息。大量的橡胶现货，仿佛人间蒸发。
规则是冰冷的。没有仓单，就无法完成实物交割。多头持有的合约，瞬间变成了废纸。
市场信心崩溃，橡胶价格在最后两个交易日断崖式下跌。
无数多头爆仓，血本无归。
而赵家那个“疯了”的空头席位，赚得盆满钵满。
事后，所有人都将此归咎于多头方的风控失误和现货组织混乱。
但此刻，在严景行的超算大脑中，当他将当年所有可交割的仓库容量、物流信息、以及那些“爆雷”多头的背景资料全部串联起来后，一个惊人的结论浮现了出来。
那些多头，不是找不到货。
而是他们拿到的仓单，是假的。
有人伪造了大量的仓单，卖给了不同的多头方，制造出一种现货充足的假象。但在最后关头，只有一份是真的。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交割迷局”。
赵家，就是这场骗局的导演。
“我明白了。”严景行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赵家的强大，不只在于他们能动用“天眼”和“地狱犬”这种高科技武器。更在于他们深谙人心，敢于践踏最基础的商业规则。
他们一手握着未来的望远镜，一手拿着过去的屠刀。
“潘子，”严景行看向已经稍微缓过神的潘子，“准备一下，我们换个玩法。”
“换……换什么玩法？”
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喜欢在天上当神，俯瞰众生。那我们就去仓库里当鬼，把他们的根基，一根一根地，全部撬烂。”
ps：当高科技的“天眼”对上最原始的“仓单”，严景行将如何在这场虚实结合的战争中，找到赵家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