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掌心的混沌光球微微震颤，那滴苏璃月的血早已融入经络，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在他体内缓缓游走。光柱中的童谣尚未停歇，第三遍的旋律自虚空中浮现，比前两遍更加清晰，像是从久远的夜里传来的一声轻唤。
“月儿弯弯照九州，儿眠娘怀莫远游……”
他没有动，只是睁着眼，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法则残影，落在那张曾被囚禁百年的残魂脸上。那张脸依旧苍白，眼窝深陷，唇角干裂，仿佛还带着九幽深处的寒霜。可此刻，它不再抗拒，只是静静凝望着叶无痕，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苏璃月的手指轻轻拨动傀儡兔的耳尖，鎏金外壳发出细微的嗡鸣。因果金光自兔眼射出，如细丝般缠绕上残魂的肩头。萧红绫抬起手，指尖划过额间旧伤，鲜血顺着眉骨滑落，滴入光柱之中，激起一圈圈星火涟漪。龙葵的龙首虚影在后方低吼一声，逆鳞脱离龙尾，化作一道赤金流光，直刺叶无痕胸口。
四股力量交汇于一点。
残魂猛地一颤，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这些……都是累赘。”
他的手指扣住自己的心口，似要将那点微弱的意识撕碎，“真正的吞噬者，不该背负记忆，不该留恋温度。”
叶无痕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那你告诉我，是谁在青岩镇的废脉洞中，靠啃食石髓活到第十天？”
他向前一步，本源之瞳骤然亮起，九重漩涡旋转加速，一道道画面投射而出——
少年蜷缩在角落，双手布满冻疮，指甲翻裂；
暴雨夜，他跪在泥地里，用嘴咬住断剑，撬开埋着灵草的石板；
第一次觉醒本源之瞳时，他盯着掌心血珠看了整整一夜，怕自己疯掉；
苏璃月替他挡下毒针，倒下的瞬间还在笑；
萧红绫深夜坐在廊下，手里攥着他那条噬魂链，直到天明；
龙葵用龙尾卷着他冲出雷劫区，鳞片一块块剥落……
每一幕都化作金色丝线，缠上残魂的身体。
“你说这是软弱？”叶无痕逼近一步，“可若没有她们拉我一把，我早在第一世就烂死在天门之下。”
残魂嘴唇微动，却没有反驳。
童谣继续响起，苏璃月接上了最后一句：“娘亲守我到天明，不怕风雨不怕仇。”
她的声音不响，却稳如磐石。萧红绫随之低和，星火与金光交融，形成一圈流转的音波场，将残魂彻底包裹。
那一刻，残魂闭上了眼睛。
一道微光自眉心溢出，缓缓融入叶无痕的识海。
不是被吞噬，而是归来。
识海深处，混沌印记开始重塑，原本断裂的纹路一一接续，九重漩涡随之震荡重组。这一次，漩涡中心不再只是猩红的吞噬之眼，而是浮现出三重图腾——一朵静开的冰莲、一团不灭的星火、一道盘绕的龙环，彼此嵌套，缓缓转动。
叶无痕感到体内的本源之力前所未有地充盈。
不再是单纯的掠夺与压缩，而是有了重量，有了温度。
“该你们了。”他低声说。
苏璃月点头，将傀儡兔置于掌心，任其双眼迸发最强的因果金光，直灌识海。萧红绫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将最后的天道残片注入叶无痕经络。龙葵仰头长吟，龙魂震动，逆鳞化作钥匙，刺入其胸膛正中。
剧痛袭来。
叶无痕双膝微屈，却没有跪下。
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交错的纹路——左臂凝出冰晶，右肩燃起幽蓝火焰，背部则蔓延开一片片半透明的龙鳞。每一道纹路都在跳动，像是有生命般与其他两股力量抗衡、交融。
“停下！”龙葵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祖龙之形，岂是凡躯能承？强行融合，你会炸成碎片！”
“那就炸。”叶无痕抬头，瞳孔深处九重漩涡猛然收缩，“但我得试试。”
话音落下，本源之瞳自动分化九层结构——最外层吞噬天地灵气，第二层转化轮回之力，第三层炼化九霄天火，第四层封存空间法则……直至第九层，将四人神魂之力归于一体。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自他体内爆发。
光柱剧烈摇晃，黑洞边缘开始崩塌，裂缝如蛛网般扩散。外界的压力倒灌而入，法则乱流疯狂冲击屏障。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
“圆满者，当为祭品。”
叶无痕冷笑。
那是天道化身的低语，试图借机回收失控的变量。
他反手一抓，将那缕声音扯出，直接投入本源之瞳。
九重漩涡高速旋转，片刻后吐出一丝灰烬般的能量，被他纳入掌心，融入混沌光球。
“你拿规则当枷锁，”他喃喃，“我拿规则当柴烧。”
光球悬浮于四人之间，缓缓旋转，内里光影交错——童谣余音、神魂烙印、三女之力、祖龙气息尽数凝聚其中。它的表面不断浮现又消散的画面，像是一个正在孕育的世界。
叶无痕缓缓抬手，五指张开，对准光球。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万界，响彻九域：
“吞噬，不是掠夺，而是容纳。”
“我吞下的每一次背叛，每一场孤寂，每一份牺牲，都没有消失。”
“它们成了我的骨头，我的血，我的命。”
“这才是真正的圆满。”
话音落时，祖龙虚影完全成型。
百丈龙躯盘踞于黑洞中央，龙首高昂，双目未睁，龙爪紧扣混沌光球。它的鳞片由冰晶、火焰与符文交织而成，每一次呼吸都让黑洞震颤欲裂。苏璃月的轮回镜碎片环绕其颈，萧红绫的星辰披风化作龙脊上的光焰，龙葵的逆鳞嵌于龙心位置，随节奏搏动。
叶无痕立于龙首之前，衣袍猎猎，眼中九重漩涡已与三重图腾融为一体。
他抬起右手，指尖触向光球表面。
光球微微凹陷，一圈涟漪扩散开来。
祖龙虚影睁开眼。
一道无声的龙吟即将出口——
龙葵的嘴角渗出血丝，她死死盯着那道即将破裂的空间屏障。
苏璃月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傀儡兔的眼中金光骤暗。
萧红绫踉跄半步，扶住叶无痕肩膀，声音极轻：“快……撑不住了。”
叶无痕没有回头。
他的指尖仍抵在光球上，感受着内部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
祖龙虚影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