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空，亘古的死寂。凌昊驾驭着新生的混沌道胎之力，化作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淡灰色流光，在陨石带与破碎的星云间无声穿梭。体内三块源核碎片持续共鸣，指引着“归墟之门”那缥缈而冰冷的方向。混沌道胎缓缓旋转，吞吐着虚空中稀薄的混沌之气，法力虽未暴涨，却如渊如海，深不可测。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巩固道胎，并仔细揣摩三块碎片齐聚后，《混沌衍天经》产生的诸多玄妙变化。星火之种在怀中散发着温热的波动，提醒着他在炎阳星域的际遇与肩负的使命。
然而，平静的旅途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穿越一片由细小冰晶构成的稀薄星云时，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紧接着，三道身影如同从水幕中踏出，瞬间拦在了他的去路之上！
这三人并非焚天谷修士的火红服饰，也非圣族行者的寂灭黑袍，而是穿着统一的、仿佛由月光织就的银白色流云仙裳，气息缥缈出尘，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冰冷威严。为首是一名面覆轻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只露出一双清澈却淡漠如万载寒泉的眼眸。其身后一左一右，是两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青年男子。
三人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元婴初期！而且他们的灵力性质，让凌昊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却又混杂着某种令他道胎本能排斥的冰冷与……疏离？
“前方星域，禁止通行。”为首那面纱女子开口，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却没有任何情感温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示意味。
凌昊停下遁光，悬浮于虚空，小小的身形在三个元婴修士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但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周身隐隐流转的混沌气息，却让对面三人不敢有丝毫小觑。
“为何禁行？”凌昊声音平淡，心中却暗自警惕。这三人的装束和气息，似乎并非圣族，也非他所知的东域或炎阳星域势力。
“奉‘月神殿’谕令，缉拿要犯，封锁星路。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以同谋论处！”左侧那名青年男子冷声喝道，语气咄咄逼人。
月神殿？凌昊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在前世略有耳闻，是一个隐世不出、超然物外的古老势力，据说与太阴星辰有着神秘联系，极少插手世事。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缉拿要犯？要犯是谁？
“不知贵殿要犯是何人？在下只是路过，并无冒犯之意。”凌昊试探道。
面纱女子的目光在凌昊身上仔细扫过，尤其是在感应到他体内那深不可测的混沌气息时，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她并未回答凌昊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是何人？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这审问般的语气让凌昊眉头微蹙。他不想节外生枝，但对方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行。
“无名散修，四处游历。”凌昊敷衍道，同时暗暗沟通三块源核碎片，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散修？”右侧青年嗤笑一声，“身怀如此精纯混沌之气，岂是寻常散修？师姐，我看此子形迹可疑，说不定就是……”
“住口。”面纱女子打断了他，目光依旧锁定凌昊，“你身上，有‘她’残留的气息。”
‘她’？凌昊心中一震！是指谁？云瑶？还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凌昊眼神微冷。
“不明白？”面纱女子轻轻抬手，掌心浮现出一轮微缩的、清冷皎洁的月华，月华之中，隐约映照出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那身影的气质……竟然与云瑶有五六分相似，却又更加缥缈高远，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神圣感！“这股月华印记，唯有接触过‘月神转世身’或其密切相关者，才会残留。说！你在何处见过‘瑶光’？”
瑶光？！凌昊瞳孔骤然收缩！云瑶在仙界的尊号，便是“瑶光仙子”！月神转世身？难道云瑶还有这层身份？！月神殿……竟然与云瑶有关？！他们是敌是友？
电光火石间，凌昊脑海闪过无数念头。若月神殿是云瑶的势力，那便是死敌！看对方这架势，恐怕来者不善！
他体内混沌道胎微微震颤，法力暗凝，面上却不动声色：“未曾见过。”
“冥顽不灵！”左侧青年早已不耐，见凌昊否认，厉喝一声，“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拿下！”
他身形一动，如同月光穿梭，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一掌拍出！掌风未至，一股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月华之力已然笼罩凌昊周身空间！
元婴初期修士的含怒一击，威力非同小可！若是之前，凌昊即便能挡，也必付出代价。但如今，混沌道胎初成！
凌昊眼神一厉，不闪不避，甚至未曾动用源核碎片之力，只是并指如剑，对着那袭来的月华掌印，轻轻一点！
指尖之上，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流转，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气势，只有一种返璞归真、仿佛能消融万法的意境！
“混沌……归元。”
“嗤——！”
月华掌印与混沌指风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足以冰封金丹修士的磅礴月华之力，在接触到混沌指风的刹那，竟如同雪花遇到骄阳，迅速消融、分解，化为最纯净的灵气，消散在星空中！连带着那青年修士附着其上的神念，也被混沌之气无情磨灭！
“什么？！”出手的青年脸色剧变，闷哼一声，身形暴退，看向凌昊的眼神充满了骇然！他感觉自己苦修的月华灵力，在那灰色的气流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面纱女子和另一名青年也是神色凝重起来。凌昊这一手，轻描淡写，却展现出了对力量本质的极高掌控力，绝非寻常元婴修士能做到！
“混沌之力……果然玄妙。”面纱女子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中的凝重又多了几分，“看来，不动用真格，是请不动阁下前往月神殿一叙了。”
她缓缓摘下了脸上的轻纱。
露出一张堪称绝色，却冰冷得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容颜。这张脸，与云瑶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加孤高圣洁，仿佛九天明月，遥不可及。只是那双眼眸深处，却比云瑶少了那份伪装的温婉，多了绝对的冷漠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自我介绍一下，”女子声音清冷，“吾乃月神殿此代‘圣女’，云曦。奉命，缉拿与‘瑶光’转世身因果纠缠之要犯——凌昊，或者，该称你为……昊天仙帝？”
云曦！云瑶的姐妹？还是……凌昊心中寒意骤升！月神殿果然与云瑶关系匪浅！而且，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你们想怎样？”凌昊不再伪装，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周身混沌气息开始升腾。既然身份暴露，对方又是敌非友，那便唯有一战！
“随我返回月神殿，接受‘月华净世’洗礼，剥离你与瑶光之间错误的因果，交出你身上的混沌传承与源核碎片。”云曦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此乃拨乱反正，对你，对此界，皆有益处。”
“剥离因果？交出传承？”凌昊怒极反笑，“好一个拨乱反正！云瑶与玄夜背叛于我，屠我亲族，灭我宗门，此等血海深仇，你月神殿不去追究，反而要来‘净化’我这受害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曦微微蹙眉，似乎对凌昊的激烈反应有些不悦：“瑶光转世，肩负引领此界众生超脱之天命。些许尘缘孽债，皆为超脱之考验与磨难。你的存在，你的力量，已成为她圆满道果的阻碍。交出一切，消散因果，便是你对此界最大的贡献。”
这番冷酷而高高在上的言论，彻底点燃了凌昊压抑的怒火与杀意！
“好一个超脱天命！好一个尘缘孽债！”凌昊周身混沌之气轰然爆发，灰色的气流如同狼烟直冲星空！他小小的身躯仿佛化作了混沌的中心，“那我今日，便先替这被你们视为‘尘缘孽债’的众生，讨还一点利息！”
“执迷不悟。”云曦轻轻摇头，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既如此，便只能……强行‘净化’了。”
她玉手轻抬，身后那轮微缩月华骤然放大，化作一轮直径数丈的皎洁明月，高悬于星空！清冷磅礴的月华如同水银泻地，笼罩四方！同时，她身后的两名青年也同时出手，三人气息相连，竟隐隐结成一座玄奥的月华大阵！阵势一成，空间仿佛被冻结，无尽的月华之力化作道道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缠绕向凌昊，要将他禁锢、净化！
月神殿圣女，加上两名元婴初期的月卫，结阵之威，足以威胁到元婴后期修士！
面对这恐怖的阵势与净化之力，凌昊眼神沉静如冰。他心念一动，怀中三块源核碎片同时光芒大放！混沌、人道、火源，三色道韵冲天而起，与他自身的混沌道胎之力完美融合！
他不再保留，双手结出一个古朴玄奥的印诀——那是三核齐聚后，《混沌衍天经》自然显现的一式神通雏形！
“三核归位，混沌初开——辟地！”
随着他一声清叱，以他为中心，一股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混沌伟力轰然爆发！不再是消融，而是最纯粹的、破灭一切的创造与毁灭之力！
“轰——！！！”
灰色的混沌洪流与银白色的月华海潮狠狠撞在一起！
星空震荡，附近的陨石无声化为齑粉！
月华大阵剧烈摇晃，那无数月华锁链在混沌洪流的冲击下寸寸断裂、湮灭！两名月卫青年脸色一白，齐齐喷出一口鲜血，阵法瞬间出现了破绽！
云曦绝美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惊容！她娇叱一声，头顶明月光芒再盛，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凌昊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斩！”
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三核道韵的混沌剑罡，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云曦面前！
云曦瞳孔收缩，仓促间祭出一面月光宝镜挡在身前！
“铛——！！！”
清脆到令人牙酸的交击声响彻星空！月光宝镜哀鸣一声，镜面出现道道裂纹，灵光骤暗！云曦也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飘退，气息一阵紊乱，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液！
她受伤了！月神殿圣女，元婴中期的修为，在结阵情况下，竟然被凌昊一击所伤！
“圣女！”两名月卫大惊失色。
凌昊得势不饶人，身形如电，混沌道胎全力运转，就要趁势将三人彻底击溃！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出第二击的刹那——
异变再生！
云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痛楚，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那轮残破的明月虚影之上！
“以我月华血，唤……远古月魂！”
“嗡——！！！”
那轮明月虚影骤然爆发出妖异的血月光辉！一股远比云曦本身强大、古老、充满怨念与冰冷的神魂波动，从中苏醒！一个模糊的、由血月构成的女子面孔，在明月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血月之魂出现的瞬间，凌昊体内的混沌道胎竟然微微一滞，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仿佛……这血月之魂中，蕴含着某种与《混沌衍天经》相关的……禁忌？
“禁术？！”两名月卫脸色惨变，似乎认出了这招的代价。
血月之魂锁定凌昊，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冰寒，化作一道血月光箭，无视了混沌之力的阻隔，瞬间射向凌昊眉心！这一击，直指神魂本源！
凌昊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这一箭的诡异与危险！仓促间，他只能将三块源核碎片的力量尽数汇聚于眉心，形成一面混沌护盾！
“噗！”
血月光箭击中混沌护盾，并未立刻穿透，却如同附骨之蛆，疯狂侵蚀、消磨着护盾的力量，更有一股冰寒怨毒的神魂冲击，试图钻入凌昊识海！
凌昊闷哼一声，感觉神魂如遭针扎，识海震荡！这血月之魂的力量，竟然能一定程度上克制混沌之力？
“就是现在！拿下他！”云曦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施展此术代价巨大，但她眼中寒光更盛。
两名月卫强压伤势，再次催动月华锁链，缠向暂时被血月光箭牵制的凌昊！
危急关头！
凌昊眼中厉色暴涨，他不再单纯防御，反而主动引导一丝那血月光箭的怨毒冰寒之力，融入自身的混沌道胎之中！同时，催动“人卷”道韵，将石岳等人牺牲时的悲痛执念，以及自身对月神殿这番做法的极致愤怒，化为最炽烈的精神之火！
“以尔之怨，燃我之怒！”
“混沌……焚魂！”
“轰！”
他眉心处的混沌护盾骤然转化为灰白色的火焰！这火焰仿佛能焚烧灵魂，不仅迅速将那血月光箭点燃、净化，更顺着其与云曦之间的联系，反噬而去！
“啊——！”云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住头颅，七窍之中竟渗出了淡金色的血丝！那血月之魂更是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崩溃消散！
反噬之力让云曦神魂受创，气息骤降！
凌昊也感觉一阵眩晕，强行引动怨念与混沌融合的反噬同样不小。但他强行压下，趁着云曦受创，两名月卫惊慌失措的瞬间，身形化作一道混沌电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星空深处，碎片指引的方向，全力遁去！
“追……不能让他跑了……”云曦虚弱而充满恨意的声音响起。
两名月卫连忙扶住她，其中一人看着凌昊消失的方向，犹豫道：“圣女，您的伤势……而且此子实力诡异，恐怕……”
“废物！”云曦怒斥，但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加上两名受伤的月卫，强行追击未必能拿下对方，还可能遭遇不测。
她恨恨地望着凌昊消失的星空，眼神冰冷刺骨：“凌昊……昊天……你逃不掉的……月神殿的净世之光，必将笼罩于你……”
她取出一枚月华玉符，将一道神念注入其中，玉符化作流光，射向未知的远方。
“传讯殿内，‘逆命者’已现，身怀三块源核碎片，实力可敌元婴中期，正逃往‘归墟之门’方向……请求‘月尊’派遣‘月狩’……必要时……可动用‘那件东西’……”
做完这一切，云曦才在两名月卫的搀扶下，服下丹药，朝着相反方向缓缓离去。星空中，只留下激战后的能量残痕，缓缓消散。
而凌昊，在全力遁出数十万里后，才寻了一处隐蔽的陨石裂缝，暂时隐匿。他脸色苍白，盘膝调息，消化着刚才一战的收获与伤势。
月神殿……云瑶……净世天命……还有那诡异的血月之魂……
前路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露出了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阴影。
归墟之门……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热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无论如何，谁挡在路上，便踏碎谁！
混沌的道，只能由他自己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