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凤玦他嘶吼着,一把扯断了颈上那条与他血脉相连的龙魂项链,用尽全身气力,朝着那虚实交叠的身影猛掷而去!
“接住!”
那一声嘶吼,耗尽了他残存的修为,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枯木。
项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并未如耶律昭预想的那样化作护盾,而是在触碰到赵咸鱼前一瞬,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龙魂咆哮,链身寸寸拉长,竟化作一柄沉甸甸、闪耀着生命光泽的麦穗长枪,枪尖直指她的心口!
耶律昭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不懂凤玦这自毁长城般的举动,但这不妨碍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手中的淬毒匕首早已蓄势待发,此刻更是毫无保留,循着麦穗长枪的轨迹,毒蛇般刺向同一个位置!
噗嗤——!
两声沉闷的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麦穗长枪贯穿了赵咸鱼的胸膛,耶律昭的匕首也紧随其后,从同一个创口没入心脉。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柄由龙魂所化的长枪并未带来毁灭,枪身之上,无数微小的龙纹亮起,竟如同一条条饥渴的根须,疯狂地将赵咸鱼体内那股狂暴的龙脉之力,通过她的身体,直接导入了脚下的大地!
这是凤玦在参悟龙魂共鸣后,以自身百年修为为引,以性命为代价,设计出的禁术——逆流术!
他无法阻止血祭,便要将这祭品的力量,还给大地,而非献给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天神!
剧痛让赵咸鱼眼前一黑,但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北邙山巅,那块承载着三百年诅咒的残破石碑,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崩解!
“轰隆!”
碎石四溅,尘埃冲天。
同一时刻,在场所有巫祝,包括耶律昭在内,他们的瞳孔毫无征兆地爆出刺目的金芒!
一段不属于他们的记忆,一段被尘封了三百年的真相,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他们所有人的神智!
金光构筑的幻境中,他们亲眼看见,三百年前,意气风发的素女祠主,正是被她最信任的巫祝同党从背后捅了致命一刀。
他们为了窃取龙脉之力,编造了血脉诅咒的谎言,将她献祭,并将这罪孽的枷锁代代相传。
画面流转,他们又看到了冷宫之中,一个虚弱却眼神坚毅的女人,将尚在襁褓中的赵咸鱼藏起。
她忍着剧痛,用最后的力气,在一方丝帕上留下了“冷宫弃婴,龙纹为证”的线索。
她不是抛弃,而是用一个看似屈辱的身份,为女儿留下了一线生机,只为让她远离这血腥的宿命!
“原来……是这样……”一名年迈的巫祝浑身颤抖,老泪纵横,道心瞬间崩溃。
耶律昭更是目眦欲裂,他所信奉的一切,他为之奋斗的一切,竟然都建立在一个卑劣的谎言之上!
而此刻,幻境的冲击与肉体的痛苦交织,赵咸鱼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那殷红的血珠,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她胸前那枚贴身佩戴的玉圭之上。
嗡——!
玉圭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霎时间,凤玦拼死导入地脉的青白色龙脉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地底深处喷薄而出,却已不再是青白之色,而是化作了无边无际、象征着丰饶与生命的金色麦浪!
麦浪滔天,以北邙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它并未伤害一草一木,却精准地找到了大燕与北狄两国的皇城,那金色的波涛如同最温和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城墙,将两国皇权的根基——那由龙脉滋养的地基,尽数吞噬、同化!
凤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猛然发现,赵咸鱼背后那蜿蜒的龙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变化。
龙鳞褪去,化为层层叠叠的祥云,最终在她心口的位置,凝聚成一枚与三百年前那位素女祠主一模一样的云纹胎记!
而那席卷天地的金色麦浪中,每一株麦穗的顶端,都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张张面孔。
有大燕的农夫,有北狄的牧民,有哭泣的孩童,有祈祷的老人……两国的百姓,此刻竟通过这片麦田,实现了命运的共鸣!
“不!祭品还没有死!仪式必须完成!”耶律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癫狂。
他扔掉匕首,伸手就要去强行拖拽已经摇摇欲坠的赵咸鱼,想将她扔上那早已失去作用的祭坛。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一声低沉而清冷的笑声,却从赵咸鱼的唇边溢出。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超然与决绝。
“要血祭?”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迷茫与痛苦占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那便让这片麦田,吞了这座山!”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起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踩向地面上最后一块残存的石碑碎片!
“咔嚓!”
碎片化为齑粉。
整座北邙山,在所有人的惊骇的目光中,开始剧烈地颤抖、消融!
坚硬的岩石,陡峭的山壁,尽数化作了柔软的土壤,化作了翻涌的金色麦浪!
转眼之间,这座象征着血腥与罪孽的山峰,便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随风摇曳的金色麦田!
那些被血祭束缚了心智的铁鹞子战马,此刻也恢复了清明。
它们不安地嘶鸣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正低头啃食着那些金色的麦穗,而马蹄上被符文灼烧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哪里是祭品,这分明是神迹!
凤玦踉跄着上前,扶起跪倒在麦田中央的赵咸鱼。
他惊奇地发现,她鬓角因痛苦而滋生的几缕白发,正在迅速变回乌黑。
她抬起手,掌心那枚云纹胎记光芒流转,已能随着她的心意随意显现或隐匿。
远处,侥幸逃生的大燕朝臣与北狄使者,望着这神罚般的天地异变,望着麦田中央那宛如神只的女子,再也支撑不住,纷纷跪倒在地,颤抖着叩拜。
赵咸鱼没有理会任何人,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因为吸收了她的鲜血而变得温润通透、再无一丝裂痕的玉圭,轻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这片天地宣告:
“这次……是我选的路。”
话音刚落,远方的麦浪之中,缓缓浮现出三百年前那位素女祠主微笑的幻影。
她欣慰地看着赵咸鱼,手中那块虚幻的玉圭,正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了她心口那枚清晰可见的云纹胎记——那是血脉的传承,也是母亲无声的守护。
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像一曲温柔的安魂曲。
赵咸鱼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在这片由自己创造的麦田中缓缓坐下,闭上眼,打算稍作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拉扯感传来,是侍女阿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惊与惶恐。
“公主,快看!”阿兰拽住她的衣袖,手指颤抖地指向遥远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