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两份任命几乎同时下达,印证了之前的传言。陈彦终究还是去了闽州,而林瑾则去了更为富庶安稳的江南钱塘。
陈彦授官泉州府安溪县知县,正七品。
林瑾授官杭州府钱塘县知县,亦是正七品。
消息传来,叶氏在二房院子里又是一阵哭天抢地,拉着陈驰的袖子不依不饶:“老爷!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那闽州是什么好地方?穷山恶水,听说还有飓风海寇!彦儿可是二甲进士,怎么就不能留在京里,或者去个江南富县?那林瑾不就去钱塘了吗?肯定是永宁侯府暗中使了力!我们彦儿……”
“够了!”陈驰被她吵得头疼,甩开她的手,沉着脸道,“吏部任命已下,岂是儿戏?安溪虽不如钱塘,但也是一县主官,正七品的实缺!多少进士还在候补,彦儿能得此职,已是幸事!闽州又如何?薇雨那丫头不也在闽州闯出了名堂?有亲戚在那边,互相照应,未必是坏事!你别整天胡搅蛮缠!”
叶氏被丈夫训斥,又不敢真去闹,只得憋着一肚子气和不甘,暗暗将这笔账又记在了薇明和林家头上。
陈彦本人倒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接到任命时,他心中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闽州……安溪……离那个人,似乎更近了些。虽然他知道,如今的林薇雨已是海商巨擘,与他这个七品县令之间隔着天堑,但能离她近一点,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仿佛也是一种安慰。他将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愫和迷茫,化作收拾行装的动力。
永宁侯府那边,对于林瑾外放钱塘自然是满意的。钱塘是上等大县,鱼米之乡,文风鼎盛,是极好的历练起点。林瑾沉稳地向父母和姐姐们辞行,背上行囊,带着家族期望和自身抱负,踏上了南下之路。
陈彦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离京。叶氏在城门口哭得肝肠寸断,陈彦心中也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与一丝隐秘的期盼。两个年轻人,一个南下杭州,一个奔赴泉州,就此一同上任了,开启了他们仕途生涯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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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弟弟,薇明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但很快就被府中繁忙的庶务填满。赏菊宴的成功,让她在京城贵妇圈初步打开了局面,后续的走动和拜帖渐渐多了起来,她需要精心应对。
这日,薇明正在看各处铺子送来的秋冬季新货样单,揽月忽然满脸喜色地进来禀报:“夫人,荣亲王府派人来了!”
薇明放下样单,心中微动:“快请进来。”
来的是荣亲王妃身边一位颇为体面的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竹篓。
“老奴给世子夫人请安。”嬷嬷笑吟吟地行礼,“我们王妃和郡主惦记着夫人,知道如今正是蟹肥膏满的时候,特意让庄子上送了些上好的阳澄湖大闸蟹过来,给夫人和府上尝尝鲜。”
薇明连忙起身,亲自接过竹篓,入手沉甸甸的,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青背白肚、金爪黄毛的肥蟹还在吐着泡泡。
“王妃和郡主太客气了,如此厚赐,薇明愧不敢当。”薇明心中既惊讶又欣喜。赏菊宴后送些时令礼物回馈,是贵族间交往的常情,但由荣亲王府主动送来,且是王妃和郡主联名,这意义就不同一般了。这不仅仅是礼尚往来,更是一种善意的信号,表示对方认可并愿意继续交往。
“夫人说哪里话。”嬷嬷笑道,“王妃和郡主都夸夫人您温婉能干,处事周到。尤其是郡主,回去后还念叨着夫人您那日的开解呢。这几只螃蟹不值什么,不过是郡主的一点心意,让夫人尝尝。”
安宁郡主让人送来一些螃蟹。
薇明敏锐地捕捉到嬷嬷话里的关键——“郡主的一点心意”。看来,那日赏菊宴上她与郡主那番关于“绿水秋波”的交谈,真的起了作用,让心结深重的郡主对她产生了一丝信任和好感。
“郡主厚爱,薇明感激不尽。”薇明态度愈发诚恳,“还请嬷嬷回禀王妃和郡主,这螃蟹我定会与家人好好享用。改日天气晴好,我再亲手做些应景的糕点,送到府上给王妃和郡主品评。”
“那敢情好!王妃和郡主定然喜欢。”嬷嬷笑着应下,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送走荣亲王府的人,薇明看着那一篓活蹦乱跳的螃蟹,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这不仅仅是螃蟹,更是她拓展人脉路上,结下的第一颗实实在在的果实。
她立刻吩咐厨房,将螃蟹好生养着,晚上便蒸了来吃。又特意让人去请了国公夫人和陈淮晚上一同用膳。
晚膳时分,清蒸大闸蟹的鲜香弥漫在澄心院正房。
国公夫人看着红彤彤、肥得流油的螃蟹,也有些意外:“这是……荣亲王府送来的?”
“是,母亲。”薇明一边亲自给国公夫人布菜,一边将下午的事说了,“说是王妃和郡主惦记着,送来给咱们尝尝鲜。”
陈淮正拿起一只蟹,闻言动作顿了顿,看向薇明,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赞赏。他自然知道妻子前些日子办了赏菊宴,却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连荣亲王府都主动示好。
“看来你那日的宴席,办得确实不错。”陈淮难得地开口夸赞了一句,语气比平时温和。
薇明微微一笑,替他斟了杯温热的黄酒:“也是母亲指点得好,儿媳不过是依样画葫芦。能得王妃和郡主青眼,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气。”
国公夫人听了心中受用,点头道:“你是个知道分寸的。与荣亲王府往来,切记不卑不亢,以诚相待即可。安宁郡主那孩子……心思重,你既与她投缘,平日也多开解着些,也是功德。”
“儿媳明白。”薇明应下。她知道,与安宁郡主的交情,或许会成为她未来人脉网中颇为特殊且有力的一环。
一家人吃着鲜美的螃蟹,气氛是许久未有的温馨融洽。薇明看着婆婆和丈夫满意的神色,心中越发笃定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