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本将闭嘴!”
蒙恬一声怒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镇国侯的决定,岂是尔等可以非议的?”
他虽然也觉得,秦禹川此举,太过冒险。
甚至,他自己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军心。
“全军警戒!”
“继续前进!”
蒙恬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那血腥味的源头,缓缓行去。
大军,再次开拔。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无比沉重。
越是往前,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郁。
到最后,那股味道,几乎凝成了实质,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
当他们翻过一道低矮的土坡时。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瞳孔,猛地收缩。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只见,在他们眼前的这片广阔草原上。
无边无际的尸体。
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整片大地,都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这里,就是一处,人间地狱。
“这……这就是……韩邪部落?”
那名统领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地上那些尸体,穿着的,都是匈奴人的服饰。
也就是说……
这满地的尸体……
这至少十万具的尸体……
全都是……匈奴人?
一个秦军的尸体……都没有?
这……
这怎么可能?!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他们又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那片尸山血海的中央。
一支军队正在默默地,清扫着战场。
他们将匈奴人的尸体,分门别类地,堆积在一起。
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辉,洒在他们黑色的甲胄上。
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一刻,这句诗,是如此的应景。
黄金火骑兵的士卒们,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里,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这支军队,不就是……
镇国侯麾下的……玄天铠甲兵团吗?!
他们……赢了?
全歼了韩邪部落的大军?
而且看样子,自身,似乎……毫发无伤?
“报——”
就在这时,一名玄天铠甲兵团的斥候,发现了蒙恬的大军。
他立刻催马,飞奔而来。
“吁!”
斥候在蒙恬面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启禀上将军!”
“镇国侯已于昨夜,率领我部将士,千里奔袭,在此设伏!”
“韩邪部落控弦之士,已尽数被我军……全歼!”
“匈奴王子冒顿,部落首领萨哈,皆被生擒!”
“侯爷有令,此二人罪大恶极,已凌迟处死!”
“此役,我军无人阵亡!仅有百余人,受了轻伤!”
全歼……
无人阵亡……
凌迟……
这一个个词语,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让他们,几乎无法理解的事实。
现场,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
“呵……”
蒙恬忽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老夫不如也。”
想他蒙恬,一生戎马,自问也算是战功赫赫。
可跟眼前这位年轻的侯爷,一比……
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种神话般的战绩,别说做到了,他连想,都不敢想!
而站在他身边的扶苏,此刻的感受,却比他,要复杂得多。
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一半,是因为那血腥地狱带来的生理不适。
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内心深处,那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适与震惊。
“蒙将军。”
“我想……去见见他。”
......
中军大帐之外,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牛羊膻味、血腥味和草木灰烬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数百名刚刚被解救回来的大秦子民,就那么乌泱泱地跪在地上。
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满是伤痕与污垢,一张张面孔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深深的感激。
男女老少,尽在其中。
许多人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旧强撑着,
朝着大帐前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身影,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头。
沉闷的叩首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哭泣,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草原上回荡。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为我等报此血仇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声音嘶哑地哭喊着。
“我儿……我儿被那些畜生当着我的面……用马活活拖死了啊!”
“侯爷!求您一定要杀光这些天杀的匈奴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
“我的女儿……她才十五岁啊……呜呜呜……”
“侯爷大恩!我等愿为侯爷做牛做马,永世不忘!”
“求侯爷收留,我等愿为奴为仆,只求能亲眼看到匈奴灭亡!”
一声声泣诉,一句句血泪之言,充满了对匈奴人深入骨髓的仇恨,
以及对眼前这位将他们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镇国侯,最原始、最真挚的感激。
他们是被匈奴韩邪部落掳掠的边民。
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是这位年轻的侯爷,率领着天神一般的军队,
踏破了匈奴人的王庭,将屠刀砍向了那些施暴的恶魔。
此刻,在他们眼中,秦禹川就是唯一的神。
秦禹川端坐于一张大椅上,身披的玄色大氅在风中微微拂动。
他没有穿戴那身沉重的铠甲,只着一身常服,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他始终闭着双眼,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只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许久。
直到那些百姓的哭声渐渐低微,只剩下压抑的抽泣时,秦禹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在身前的每一个人。
“都起来吧。”
百姓们闻言,却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抬起头,用那混杂着敬畏与孺慕的眼神望着他。
秦禹川缓步走到他们面前。
“本侯知道你们的恨。”
“本侯也知道你们的痛。”
“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族,都是我大秦的子民。”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伸出手,扶起最前方那位磕破了头的老者。
“从今天起,你们不用再背负着这份仇恨活下去。”
“你们的仇,本侯来报。”
“你们的恨,本侯替你们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