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怀孕的消息,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进了顾家和舒家每一个人的心里。
自从搬进槐树胡同的清静小院后,苏月禾确实过上了一段难得安宁的日子。
但这种安宁,是相对的。
顾云泽将他那本手写的、厚如砖块的《孕期百科全书》奉为圭臬。
他彻底辞去了在“龙牙”参谋部的工作,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一级保胎”这项至高无上的事业中。
他的生活,只剩下两件事。
照顾苏月禾。
以及,想尽一切办法照顾好苏月禾。
时间一晃,就到了临产的日子。
那天清晨,苏月禾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肚子传来一阵轻微的下坠感。
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睡在她身边、像雷达一样警醒的顾云泽,已经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月禾?是不是要生了?”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瞬间布满了血丝。
苏月禾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我没事,还早。”她平静地开口。
“不行!预案第七十二条,任何轻微的宫缩迹象都必须视为最高级别的临产信号!”
顾云泽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
“启动‘产房直通’A计划!通知老爷子和妈!联系医院‘后援团’!车辆!对,车!”
他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苏月禾躺在床上,感受着腹中生命传来的、一下下有力的律动,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需要进行产前心理疏导的人,好像不是她。
半小时后。
整个顾家大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两辆军用吉普车,在小院门口待命。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坐镇指挥。
舒云和舒鸿,一个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待产包,一个在旁边不停地看着手表,急得团团转。
当苏月禾在顾云泽小心翼翼地搀扶下,终于走出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兴师动众的场景。
她感觉自己不是要去生孩子,而是要去前线指挥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役。
“都别慌!”
还是顾老爷子比较镇定,他用拐杖笃笃地敲了敲地面。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那只紧紧攥着拐杖、指节都在用力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去医院的路上,顾云泽全程握着苏月禾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汗,冰凉冰凉的。
苏月禾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用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他的冰凉。
“顾云泽。”
“嗯?”他立刻看过来,眼神里全是紧张和担忧。
“别怕,有我。”
苏月禾淡淡地说道。
这三个字,像一股拥有神奇力量的暖流,瞬间抚平了顾云泽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恐惧。
他看着她。
看着她即使在这种时候,依旧清冷镇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侧脸。
是啊。
他怕什么呢?
他的女王在这里。
他的神,就在他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坚定的温柔所取代。
到了医院,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
最好的产房,最权威的专家团队,全部到位。
苏月禾被推进了产房。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顾云泽刚刚建立起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他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顾老爷子和舒云他们,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也是一脸的坐立不安。
舒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护身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的啼哭。
“哇——!”
这声音,像天籁之音,瞬间让走廊里所有等待的人,都猛地站了起来。
顾云泽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产房门口,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
“生了!生了!”舒云喜极而泣,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顾老爷子也是满脸激动,拐杖都差点扔了。
就在这时。
“哇——!”
又一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同样响亮的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还有一声?
顾云泽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他僵在门口,一动不动,脸上,是全然的茫然。
“吱呀——”
产房的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满脸喜气地走了出来。
“恭喜!恭喜顾家!母子平安!”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护士也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同样满脸笑容。
“是母女平安!”
顾云泽:“……”
顾老爷子:“……”
舒云和舒鸿:“……”
第一个护士看他们都傻站着,笑着解释道:“哎呀,是个大惊喜!是个龙凤胎!哥哥比妹妹早出来一分钟,两个孩子都特别健康,哭声洪亮着呢!”
龙凤胎!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顾家人的脑海里炸开。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冲天的狂喜。
“龙凤胎!哈哈哈哈!我们顾家,有了一对龙凤胎!”
顾老爷子仰天大笑,激动得满脸通红,拍着大腿,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月禾,真是我们家天大的福星啊!”
舒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里,接过那个包裹着小公主的襁褓。
舒鸿也凑了过去,看着那个包裹着小王子的襁褓,他那张向来严肃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温柔的笑容。
只有顾云泽。
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护士怀里的两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像小猴子一样的婴孩。
又转头,看了看产房里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月禾呢?
他的月禾怎么样了?
“我……我能进去看看我爱人吗?”
他声音沙哑地问护士。
“当然可以,产妇情况非常稳定,就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得到允许,顾云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了产房。
苏月禾正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眼神依旧清亮。
她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眼眶通红,像个迷路的孩子。
顾云泽冲到床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她的掌心。
温热的、湿润的液体,很快,就浸湿了苏月禾的手背。
他哭了。
这个在外面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苏月禾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生疏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良久。
顾云泽才抬起头,那双桃花眼,又红又肿。
他看着苏月禾,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后怕和心疼。
“月禾……辛苦你了。”
苏月禾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
“不辛苦。”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受着腹中消失的重量,和这个世界上,新添的两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他们来了。”
“嗯,他们来了。”
顾云泽握紧她的手,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吾家有喜,龙凤呈祥。
从今以后,他的世界里,除了他的女王,又多了两个需要他用一生去守护的,小王子和,小公主。
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