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个多小时,沈非然终于进入了寺庙正殿。
与记忆中的寺庙不同,光善寺正殿只供奉着一尊地藏菩萨,地上简单地放着三个蒲团,整间正殿十分简陋。
而与此相悖的是,面前香案落灰堆叠,香炉里严丝合缝地插满了香,一片鼎盛之象。
右手旁还有一张古老的木桌,以及一位穿着简单纳衣的老者,双鬓斑白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沈非然上了香,求了签,走到老者面前。
老者闭着眼问:“所求何事?”
“请问大师,可以替他人求签吗?”
“可以,写下生辰。”
沈非然看了眼桌面,上面放了一摞白纸,白纸上压着一根炭笔。
幸好沈非然有备而来,还在车上时他就让蒋清清把易丞的出生日期发了过来。
在纸上写下日期,把求得的签压在上面,推到老者面前,“大师。”
老者这才睁眼,拿起签再瞧了眼易丞的出生日期,“下下签。”
“下下签?”
老者将签压在黑字上,“此人近日内必有血光之灾。”
沈非然蹙眉。
如果做手术算血光之灾的话,那这位大师算得的确很准。
但寺庙水深,许多僧人为了挣钱,不是说香客有血光之灾就是事业不顺,忽悠香客破财挡灾,沈非然对这位大师的品行有所保留。
不料老者接着又道:“两次。”
沈非然心头一凉,“两次?”
老者点头,“按照签上所言,两次血光之灾都在今日,一次已然发生,还有一次……就在今夜。”
这一刻沈非然不再疑他,如同溺水者般急切地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想替他求个平安符,需要多少钱?”
“钱?”老者冷嗤了声,“地藏菩萨心怀大愿和慈悲,度化一切受苦众生,地狱不空,势不成佛,岂容黄白之物玷污?”
沈非然不解。
这是为了讨要更多的钱而使的欲擒故纵?
但他并未明说,“还请大师赐教。”
老者又闭上了眼,“本寺符篆只赠予诚心之人。”
“何谓诚心?”
老者却闭口不谈。
“大师?”
老者仿佛入定般岿然不动,并不打算回答他。
虽知这光善寺的符篆灵验,但也不用这么狂妄吧?而且是不是真的灵验还难说,毕竟能说灵验的只有活着的人,死了的,他也开不了口说不灵啊。
连喊了几声,老者仍然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沈非然心想这架子还挺大,这时门外一位中年妇女低声喊他,“小伙子,快出来。”
望着门口大排长龙,沈非然这才尴尬地退出正殿。
他不出去下一个香客就无法求签。
跨过门槛,那中年妇女招手示意,让他过去。
沈非然便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是走上山的吧?”中年妇女问道。
沈非然心想不然呢?嘴上却秉持着客气,“嗯。”
“那就对了。”中年妇女右手捶了下左手掌心,“我看你是第一次来这光善寺吧?”
沈非然局促地摸了摸鼻子,“是的。”
是刚刚出洋相了让她看出来了吗?
中年妇女又道:“难怪你不知道,这光善寺的平安符确实只赠予诚心之人,立寺百载,他们从未受过香客一分一毫,这寺里鼎盛的香火,都是求得符后安全渡过劫难的信徒们回来添的,这兴善寺的美名也是回来的人传出去的。”
沈非然虚心问道:“不知怎么样才算诚心之人?”
“你上山的时候看见那些跪拜的人了吗?我们都是一步一叩首上来的。”
沈非然瞬间领悟,可又觉得不可思议,“大师他知道谁是跪拜上来的人?”
他看她除了腕间多了个袋子,其他跟他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正殿内一副“家徒四壁”的模样,并没有监控监视器,那大师怎么可能知道谁是走上来的,谁又是一步一叩首跪上来的?
他觉得还是信徒们为了心理慰藉,把这个寺庙神化了。
“当然知道!要不怎么说他是地藏菩萨当代转世呢!不信你瞧。”中年妇女指向了老者。
沈非然望过去,老者面前坐着一位年龄和他相仿的男人,正当场写符、赐符。
“他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和你没什么区别吧?我是和他一起跪上来的,看见他把护膝手套都放在外面,可广善主持他就是知道!”
真有这么神?可一步一叩首上来,至少要四小时吧?人不得跪麻?
“你如果真的想求这个平安符,这个给你。”中年妇女将腕间袋子递给他,里面是她用过的护膝和手套,“所谓心诚则灵,你还是下山重新跪拜吧。”
沈非然本想拒绝,但架不住她过于热情,只好接过袋子,“谢谢。”
提着袋子走出光善寺,沈非然往山下走去,一路上仍是跪拜叩首的信徒,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易丞的影子。
口袋里易丞替他求的平安符骤然发烫。
在那样雨水充沛的季节里,易丞是怎么跪到光善寺的?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验,为了他能平安。
还未到山脚,蒋清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非然,易丞突然心脏骤停,又一次被送进了手术室,情况十分不好,院长说……他也没有把握。”
那位老者所算之卦灵验了,第二次血光之灾……
手机滑落在地,沈非然几乎是飞奔下山,途中腿软摔了几次,幸好路人拽住了他。
到了山脚身上挂满了枯草,他无暇整理自己,手忙脚乱地佩戴好护膝和手套,加入虔诚跪拜大军,缓慢地向山上挪。
历经四小时的身心磨难,他终于再次见到光善寺的大门。
这一刻,他才明白老者为什么非要所谓的虔诚。
那是赠予信徒一种坚定的意志与信念,有了这种恒心,哪怕以后人生坠入低谷,也能坚持不懈,守得云开见月明。
*
拿到平安符后,沈非然深知蒋清清不会告诉他医院的位置,于是他打给叶追,让叶追套话牧风,问出易丞在哪间医院。
接着两人分别出发,赶往医院。
樊忱星闻言也跟着叶追一起出发,沈非然到了医院后,让叶追把牧风哄下来。
“追追……”刚看到叶追时,牧风脸上分明写满欣喜,可看见他身边的沈非然后骤然变脸,恼火地冲了过去,“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