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迟疑片刻，让出身来，“去吧，晚些配合调查。”
“谢谢……谢谢……”沈非然冲进楼道。
刚上两层楼胳膊就被人拽住，他趔趄两下摔到墙角，还未转身腹部就遭受重击。
“唔……咳咳！”
那人并不打算停下来，接连砸了一拳、两拳……
砸得沈非然弓腰跌倒在地才肯罢休，又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愤怒咆哮：“我不是提醒过你，要考虑管了的后果吗！！！要么不要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要么就给我管到底啊！管一半不管一半算怎么回事？！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消化情绪不闻不问，沈非然，你这是逼他去死！”
沈非然捂住腹部，疼痛使他说不上话来，“他……真的……抑郁症……”
牧风冷笑，“到现在你还怀疑我在骗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对劲，为什么只有你看不出？你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糊涂？”
沈非然眨了下眼，没有回答。
是啊，他为什么没看出来？
影像器材批发城里易丞的频频出神、思维缓慢、注意力不集中等等表现，不都很显而易见吗？
为什么他没想到易丞心理上出了问题？
明明最该看出的是他才对！
“你知道这几个月以来他经历了什么吗？！你是专业歌手，你的唱功毋庸置疑，可他从小就被限制学音乐，全是自己摸索的，唱功自然不如你，他是以组合形式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一旦被你抛下，他的下场你想过吗？！
你的虐粉提纯真的很成功，你名利双收，可他呢？因为你要多次提纯虐粉，组合迟迟不能正式解散，他背地里脊梁骨都被人戳穿了你知道吗？！
她们骂他配不上你，骂他唱歌难听，骂他拖你后腿，不准他找你连线更不准他和你同档，每天上线后台的私信都在骂他！最高的一天整整上万条！
于是他白天偷偷学音乐，晚上接凌晨档，每天睡觉的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工作的压力、身体的压力、父母的压力甚至是你带来的压力，他只字不提，那些崩溃的深夜都是他一个人在熬！
而你呢？作为搭档你在干什么？
为了金钱你把他扔在角落，每天和简舟大肆玩暧昧，煽动简舟的粉丝来攻击你们的粉丝，给你们带来话题制造热度，同时吃着几家粉丝的红利，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可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你的官宣搭档，他被简舟的粉丝骂成什么样？每天用肮脏、粗鄙甚至是恶毒的诅咒叫他离开你，叫他赶紧be，你们舞邪门舞了多久他就被骂多久！
这也是他父母不让他当歌手的原因，他心脏的耐受力比普通人差很多很多，难以承担来公众的恶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排除万难陪你炒这个cp，你又是怎么对他的？
沈非然，你真该死。”
这是牧风有史以来说过最长的话，可见他有多恨。
说完牧风厌弃地将他丢到地上，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阿丞会难受的。
听完这一切，沈非然惨白着脸摸到台阶，拾级而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刚爬上两层衣领就被人揪住，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他不在这。”
“那他在哪？”
“刚送的医院。”
“……！”
“自杀。”
“自……自杀？！”
街道上偶遇的救护车鸣笛声犹在耳畔，那刺目又冰凉的蓝红色灯光……
是易丞？！
——哎，快过年了给送医院里，怪可怜的，年都过不好了。
司机的话字字清晰，沈非然的心脏拧了起来。
“抑郁症的人自杀，很奇怪吗？”牧风捏着他的下颌，冷冷道：“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沈非然，你难辞其咎。”
沈非然无法相信，“不……怎么会自杀？”
“这都是你和蒋清清干的好事！”牧风嫌恶地将他往旁边推，“你上去看看吧，看看你把他伤害成什么样！”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他留在这，就是为了等沈非然，为了让沈非然内疚一辈子！
沈非然如同被夺了魂魄般喃喃自语：“自杀……不……不会的……不会的……”
好半天他才茫然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爬到顶层。
警方已经采集好线索，因为易丞还有一口气，无法定性为命案，种种迹象也表明非谋杀，所以他们撤退时连警戒线也一并带走了。
因救人心急，门锁是被强行毁坏的，所以沈非然毫无阻拦就进入了易丞家里。
前不久才收拾干净的房子此刻又被无数酒瓶、烟头填满，空气里除了刺鼻的烟酒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他跨过酒瓶走入屋内，刚走两步，就定在原地。
洁白的被褥边缘处，被鲜红的血液描绘出一朵硕大的红牡丹，美轮美奂又因蔓延滴落的花瓣而破碎感十足。
滴落在地上的鲜血则蔓延成一条小河，流入堆积成山的泡面碗中。
无数的酒瓶、烟头、泡面碗，这些日子……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脸颊冰冰凉凉的，他抬起手抹了下，一片湿润。
不擦还好，这一擦就跟拧开了水龙头开关似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胸口又闷又疼，仿佛被匕首来回划过，连呼吸都牵扯地疼。
他捂住胸口跌坐在红牡丹旁，手指颤抖着从边缘划过，好似能看见易丞躺在床上，决然地划破脉搏的模样。
那时的易丞该有多绝望？
牧风说得对，他真该死。
红牡丹的旁边散落着满床药丸，一个个瓶子全空了，不知易丞割腕前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
原来别墅那晚，易丞背着他是在吃药吗……
药丸洒落的中央还放着一部手机，大概是属于私人财产，又可能里面没有相关的线索，警方并没有把它带走。
沈非然抹了把泪，拿过手机。
易丞并没有删除聊天列表，一个个刺目的字眼撞进沈非然眼底。
——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得上斐然吗？还不快滚出天音社？
——天天唱来唱去就那几首歌，不行就别学人家接档，你不腻我都烦了！
——你能不能去死啊？别耽误斐然，赶紧be吧！
——你妈没教你自尊心吗？你怎么赖在斐然身边不肯走？真是恶心
——你这种人活着真是浪费空气，你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要是他们就趁早把你掐死得了
——妨碍斐然发展，你全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