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剥皮烤肉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的石墙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也映照在陈安脚下那只尚有余温的、形似兔子的猎物身上。成功捕获的兴奋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项更为现实、也更为艰巨的任务——将这只完整的生物,转化为可储存的食物和可利用的材料。这对于一个从未亲手宰杀过大型动物的现代人来说,无疑是一场对心理和技巧的双重考验。
猎物软瘫在地上,灰白色的皮毛沾染着泥土和少许草屑,那双原本机警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一股淡淡的、带着草腥和铁锈味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中。陈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胃部微微的不适和一丝源自文明社会的、对杀戮的本能排斥。
“这是生存,不是残忍。”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念诵一条至关重要的咒语。他清楚地知道,任何犹豫和浪费,都可能在未来某个饥饿的夜晚付出代价。
他首先需要合适的“工作台”。他搬来一块相对平整、表面光滑的大石板,用水冲洗干净,竖立在院墙边,充当案板。然后,他取来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那把打磨过的石斧(用于处理骨骼和关节),边缘相对锋利的燧石片(充当主刀),以及几根削尖的硬木签(用于固定和辅助)。
准备工作就绪,他蹲下身,面对猎物,开始了生平第一次完整的猎物处理。
虽然猎物已经死亡,但为了肉质更好保存且减少腥味,需要尽可能排出残留的血液。他回忆着模糊的常识,将猎物的后腿用藤蔓捆住,倒吊在之前砍伐木桩留下的一根粗壮树杈上。然后用燧石片,小心翼翼地割开了猎物颈部的主要血管。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滴落在下方他事先挖好的一个小土坑里。这个过程需要耐心,他强忍着不适,直到血液基本流尽。
随后,他用井水仔细冲洗猎物全身,洗去皮毛上的污垢和血渍。
这是最复杂、最需要技巧的一步。皮草是宝贵的资源,必须完整剥下。他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凭借想象和极度的小心。
他先从猎物后腿的关节处,用燧石片小心地环切一圈,只割开皮毛,不伤及肌肉。然后,像脱袜子一样,尝试将皮毛从腿部向下褪。但很快他就发现行不通,皮毛与肌肉连接紧密。
他改变策略,采用更传统的方法:让猎物腹部朝上,从胸部中线开始,用燧石片的尖角小心翼翼地划开皮毛。下刀的力度极难掌握,轻了划不开,重了会割破下面的腹膜和内脏。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全神贯注,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燧石片不够锋利,切割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啦”声,进展缓慢。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需要细腻手感的过程。他必须用手指插入皮肉之间的缝隙,慢慢地将结缔组织分离,同时保证皮张的完整。过程中,偶尔会带起细小的血管和脂肪,散发出更浓重的腥气。他咬紧牙关,忍耐着,一点点地推进。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汗水几乎湿透衣背,他终于成功地将整张皮从躯干上剥离下来,连带头部和四肢的皮也完整褪下,得到了一张虽然沾满血污和脂肪、但大体完整的毛皮。他将这张沉甸甸的皮摊开在另一块干净的石板上,暂时顾不上处理。
接下来是处理腹腔。他沿着之前剥皮时划开的胸腹中线,小心翼翼地割开腹膜。一股温热的内脏气息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用手将内脏(心、肝、肺、胃、肠等)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放在一片大叶子上。
他辨认着这些器官:心脏和肝脏看起来相对干净,他记得这些是可以食用的,而且营养价值高,便小心地分离出来,用水冲洗干净,单独放置。而肠胃等消化器官,气味浓重,他挖了个深坑,将其掩埋,避免吸引虫蝇。
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光溜溜的、呈现出淡粉红色的胴体。他需要将其分解成适合储存和烹饪的大小。他再次拿起石斧,这次是用来对付骨骼和关节。
对准关节连接处,他用石斧用力砍下。比起切割,砍劈对于粗糙的石斧来说更有效率。“咔嚓”声响起,腿骨应声而断。他依次将四条腿卸下,然后将躯干沿着脊椎劈开,分成两扇肋排,最后将剩下的部分切成几大块肉。
当最后一块肉被切下,放在洗净的叶子上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繁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院外洪荒的夜曲再次隐约奏响。陈安看着石板上分门别类放好的成果:一堆大小不等的鲜肉块,一颗心脏,一块肝脏,还有一张待处理的毛皮,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巨大成就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疲惫的身体急需能量补充,而饥饿感也早已如潮水般涌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他在厨房的灶台里升起篝火,挑选了几块干燥耐烧的硬木,让火焰燃烧得旺盛而稳定。然后,他取来几根粗细合适的、削尖的干净木签,将几块较小的肉块串起来,架在灶台的石块上,悬在火苗上方炙烤。
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粉红色的肉块,发出“滋滋”的悦耳声响。油脂被高温逼出,滴落在火堆中,激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同时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肉香和木柴烟熏气的浓郁香味。
这香气,对于连续几天只靠野果和凉水度日的陈安来说,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诱人的气味,唾液急速分泌,胃部也开始咕咕作响。他不停地翻转着肉串,让每一面都受热均匀,防止烤焦。
肉块的颜色逐渐由粉红变为浅灰,再到诱人的焦黄色。肉质收紧,油脂渗出,香气越发浓烈。当用木签能轻易刺穿肉块,且流出的汁水清澈时,他知道,肉烤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取下一串烤肉,也顾不得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张嘴咬了下去。
牙齿轻易地撕开了焦香的外皮,触碰到内部鲜嫩多汁的肉质。一股纯粹而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肉质紧实却有弹性,咀嚼间,甘美的肉汁混合着淡淡的烟熏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精华的鲜美滋味,远远超越他记忆中任何肉类。洪荒世界的生灵,其血肉中蕴含的能量和风味,绝非普通野兽可比。
他狼吞虎咽地吃下第一块,又立刻拿起第二串。烤心脏别有风味,更加紧实q弹;烤肝脏则细腻粉糯,带着独特的醇厚香气。他一口肉,一口烧开的、温热的井水,吃得酣畅淋漓,额头冒汗。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由他自己获取、处理、烹饪的,热腾腾的、充满能量的正经饭菜。这不仅仅是为了果腹,更是一种精神的慰藉,一种对自身能力的肯定,一种在绝境中重新点燃的生活气息。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满足而略显疲惫的脸庞,院外是深邃的、充满危险的洪荒黑夜,院内却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温暖的安全感。这一刻,他仿佛暂时忘却了所有的恐惧和艰难,沉浸在这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满足之中。
吃完烤肉,他仔细地将剩余的肉块用大树叶包好,挂在厨房通风处,准备明天熏制或风干。那张毛皮也需要后续的鞣制处理。
躺在主屋的干草铺上,腹中的温暖驱散了夜寒,陈安在熟悉的兽吼背景音中,沉沉睡去。梦中,或许不再是逃亡和恐惧,而是袅袅的炊烟和丰收的园地。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