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痛苦地想让他们闭嘴,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干燥起皮的唇瓣,早已被她无意识地咬扯得裂开伤痕。
本该渗出血珠的地方,只有泛白的皮肉翻卷着,没有血液流出。
不知是不是那股强大吸力的原因。
她浑身无力地垂下眼,视线落在按在井壁的手上,心头一颤。
指骨突兀地撑起松弛的皮肤,根根分明很狰狞,薄薄皮肉耷拉着。
连血管的青影都淡得几乎看不见,活脱脱一双饱经风霜的老妪之手。
这是她的手吗?
疑惑不明的同时,她感觉眼前像是蒙着层黑纱,视物时总带着片模糊的阴影。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身下积着的那汪水洼,透过光柱,她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那哪里还是她的模样?
一张濒临枯萎的老脸,松弛的皮肉满是褶皱,眼皮沉甸甸地搭在眼睫上,将原本明亮的眼睛遮去大半。
那挡在眼前的黑影,竟是自己松弛下垂的眼睑。
光柱里的光线时亮时暗,映得那张脸更加沟壑纵横。
连唇周的纹路都深如刀刻,与那双枯槁的手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惊了一瞬,她猛地倒吸口凉气,那口气息灌入喉咙时,带着铁锈般的涩意,刺得她胸腔发疼。
这……是她……
是老了的她,是被吸走生命力,在顷刻间老去的她。
开什么玩笑?
她脸色煞白,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尽全力想将按在井壁上的手往外抽。
她要回家,不是把尸体送回去的回家,而且恐怕还没到,这副油尽灯枯的身体就散了吧。
“它”看到梵音的反应,仅剩的侥幸还是破了。
身上暗红的光滴滴滴响个不停。
如果说前面“它”是想送她回去,大概花个十几年的寿命,可自从几个小时前,那个古代少年出现后,“它”当即便决定了。
“滴滴......”暗红光开始闪出黑色。
梵音也猜出来了。
是吸取她所有生命力,用她的生命作为祭品,阻止世界融合。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那就必须由她收尾。
梵音望着自己在水中苍老的脸,狠厉不悦在眼中交织。
“傻逼。”她在心里嘶吼怒骂,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血气,“是她开始的吗?谁他妈把她拉进来的?”
她死死咬着血肉淋漓的唇,明明都快要咬下一大块了,却还是没有血流出来。
“!!”她用膝盖抵住冰冷的井壁,脚跟使劲往后蹬。
她为什么要死?这是她的命!
嘎吱一声,她的腿发出清脆声,腿弯处骤然传来钻心的剧痛,膝盖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撇去。
生生折断了。
或许是老人的感官对痛苦本就更为敏感,这剧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
她一屁股坐在水洼上,冰凉的泥水瞬间浸透她刚穿上没多久的裤子。
衰老的皮肤触碰到水的那刻,她浑身一抖,而且有股暖流从她胯间流出。
她怔住了,眼里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她漏尿了?!
因为衰老而变松弛的肌肉,完全失去了控制,也无法听从大脑的指令。
泥水的冰凉与体内的温热在裤管里融合,她根本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觉。
眼尾开始发红,“该死!nm都该死。”
“它”能感知到梵音所有想法,随便她骂,“它”无所谓。
“它”就要她的命,哪怕让“它”陪葬也可以。
“它”接受。
梵音从水洼上艰难地起身,另一只犹如枯枝的手,带着黄泥抓住了被吸住的手。
高挑的身体生生缩了一大半了,黑色冲锋衣也没了版型,软趴趴地贴在身上,被泥水浸得沉甸甸的。
苍老是很容易发现的,不仅是面对她的钟离鲜,连她背对的卫卿也发现到了。
站在她后面的卫卿,看到她那眨眼间就消瘦的身型,拉着卫宁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连钟离鲜有点眼熟的感觉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也正是她这一退,卫宁看清了表情发狠狰狞,在砸屏障的钟离鲜。
他脸色一白,没有喝水而起皮的唇抖嗦起来。
是他!
那天晚上,只有他看清了钟离鲜的脸。
他猛地抓紧卫卿的手,没有修剪的指甲陷进她肉里。
卫卿疼得皱眉,以为是他被梵音吓到,正想安慰他。
“姐……,是……是他……”卫宁哑着嗓子说,尽量压低音量,却还是能听到颤。
“谁?”卫卿伸手想拍拍他的背,抬到一半。
“杀了程澈……的……那个……男人。”卫宁声音都溢上哭腔。
卫卿闻言,伸到半空的手顿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卫宁,借着朦胧的光线,看清了他脸上混着恐惧与惊悸的神色。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又哑又涩。
抬眼看向钟离鲜,他那张疯魔到狠戾的脸印在她瞳孔。
一拳又一拳地砸,刀削般的五官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渐渐,他与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