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洪把窝头塞进怀里暖着,弓背在身后,带头往林子里走。
钟跃民走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跟在后面,队伍拉得老长。
雪还没化透,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都陷进去。宁伟走两步歇一下:“这哪是打猎啊,这是行军!”
宁强拍了他一巴掌:“别废话,这才哪到哪。”
进了林子没多久,大伙儿新鲜劲就上来了。树上挂满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宁强掏出弹弓打树枝上的雪团,哗啦啦往下掉。
周启阳学狼叫,康小九跟着吼了一声,声音在林子里来回撞。
刘光洪皱眉:“都小点声!咱们是来找猎物的,不是来搞文艺汇演的。”
话音刚落,袁军突然拔出枪,“砰”地朝树梢放了一枪。一群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惊得李奎勇差点摔个跟头。
“你疯了吧!”刘光洪几步冲过去,一把按住枪管,“这一枪出去,十里地的活物都得蹽了!”
袁军还不服气:“我就试试手感……”
“手感你个妹!”刘光洪瞪他,“咱带的干粮就这么多,今天打不着东西,晚上就得饿着。你还在这儿玩火力侦察?”
钟跃民也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大家靠拢:“都听光洪的,别乱来。从现在开始,不准大声说话,不准随便开枪。”
宁伟小声嘀咕:“刚才那一下还挺带劲儿的……”被宁强踹了一脚,闭了嘴。
队伍重新出发,这回安静了不少。可人一安静,腿就更沉。
雪地难走,走一个钟头,脚底板都快冻木了。郑桐走着走着,鞋掉了,弯腰去捡,结果整个人滑倒在雪窝里,爬起来时裤子全湿了。
中午前后,大伙儿实在走不动了,在一处缓坡下停下。李奎勇打开蓝布包,里面油饼早凉了,窝头也硬得像石头。几个人围在一起啃干粮,谁也不说话。
康小九憋不住了:“咱们走了半天,连个兔子毛都没见着,不会这片山里压根就没动物吧?”
“不可能。”李奎勇抬头看树,“我姥爷说这边有狍子,还有野鸡。”
“那咋啥也没有?”周启阳抹了把鼻涕,“该不会都被你姥爷打绝种了吧?”
刘光洪没理他们,蹲在地上盯着一处雪印看了半天。那痕迹模糊不清,像是什么动物踩过,又被新雪盖了一层。
他伸手比了比大小,又凑近闻了闻,最后摇摇头:“太乱了,看不出来。”
钟跃民走过来问:“有线索吗?”
“刚才那边灌木动了一下,我以为是猎物,冲过去啥也没有。”康小九有点懊恼,“就掀起来一堆雪。”
刘光洪抬头:“你动静太大,还没靠近人家就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咱们问题出在太急,也不懂规矩。在山里,耳朵比眼睛好使,风向比腿快。你们刚才一路吵吵嚷嚷,鸟都飞到四九城去了。”
宁强丧气的说:“那你说咋办?总不能在这儿干坐着等它自己送上门吧?”
“当然不是。”刘光洪指着远处一片矮树林,“看见没?那边地势低,背风,雪化得快,动物喜欢往那儿走。咱们要是想找踪迹,就得去那种地方慢慢摸。”
刘光天这时候从旁边绕回来,手里拿着弹弓:“我刚才试了试,走路得侧着脚踩,不能直上直下,不然声音太大。还有,脚步要轻,像这样——”他做了个动作,轻轻落在雪上,几乎没响。
刘光福也开口:“兔子白天不爱动,一般藏窝里。要是想找,下午可以看看有没有洞口,或者粪便。狍子的话,喜欢在清晨和傍晚出来,现在估计都在林子深处趴着。”
众人听着,脸色慢慢变了。之前还以为随便转转就能碰上猎物,现在听下来,好像真得动脑子。
袁军挠头:“合着还得先当学生?”
“不当学生今晚就喝西北风。”刘光洪把弓紧了紧,“今天不求打到东西,大家先学会怎么看、怎么走。明天才有机会。”
钟跃民点点头:“光洪说得对。咱们不能再像上午那样瞎晃了。从现在开始,都听光洪的,他们三兄弟以前就经常进山,比咱们有经验。”
“我先去前面探一段,看看有没有明显的兽道。大家都在原地等下”
钟跃民刚说完,刘光洪就接过话头,然后独自往前探路。
他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得稳,耳朵竖着听风吹草动。走了约莫二十分钟,他在一处斜坡发现了几串蹄印,排列整齐。
他蹲下仔细看,又用手拨开浮雪,露出底下更深的痕迹。
“应该是狍子。”他自言自语,“刚过去不久。”
正准备打手势叫人,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宁伟偷偷跟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弹弓。
“你干嘛?”刘光洪压低声音。
“我怕你出事……”宁伟咧嘴笑,“再说了,我这不是想学嘛。”
“学可以,但得听指挥。”刘光洪指着他脚下,“你看你踩的,雪都塌了,这要是有猎物,早就吓跑了。”
宁伟低头一看,自己踩出的脚印又深又重,跟犁地似的。
“来,跟我学。”刘光洪示范了一遍,“脚尖先落地,然后整个脚掌慢慢放平,动作要慢。”
宁伟照做,结果身子一歪,差点摔个狗吃屎。刘光洪一把拽住他,两人差点滚进雪坑。
“你悠着点。”刘光洪扶他起来,“山里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迷路,或者滑坡。”
“我知道。”宁伟拍拍身上的雪,“但我真想打到点啥,回去让我妈高兴高兴。”
刘光洪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想打到东西,就得先学会不出声、不犯错。你现在学的每一脚怎么踩,都是为了到时候能靠近猎物三步之内。”
宁伟点点头,这次走得格外小心。
另一边,刘光天和钟跃民也在摸索。他们在一棵倒下的树干旁发现了几撮灰色毛发,缠在树皮上。刘光天用手指捻了捻:“像是狍子蹭的。”
“说明它常在这片活动。”钟跃民掏出小本子记下位置,“回头咱们重点盯这儿。”
太阳偏西,气温更低了。队伍重新集合,所有人都没收获,但没人再抱怨。
大伙儿围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轮流搓手哈气取暖。
刘光洪清点人数,确认一个不少。他环视一圈,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上午还是嬉皮笑脸的郊游心态,现在一个个都绷着脸,眼里有了认真劲。
“今天就这样。没打着不丢人,关键是知道了咱们差在哪。明天早上五点集合,先练半小时轻步走,然后再进林子。”
“非得五点?”周启阳苦着脸。
“动物五点出来活动,咱们得比它们更早。”刘光洪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雪,“谁想吃肉,就得早点起。”
众人陆续起身收拾东西。刘光福走过来,低声说:“光洪,我发现一处洼地,雪上有几个小洞,可能是兔窝。”
“记住了,明天去看。”刘光洪点头,“总算有点进展。”
远处山林静了下来,风也小了。一行人沿着来路往回走,脚步比上午稳得多。没有人再大声说话,连宁伟都把弹弓收好了,生怕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