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深渊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妖物的嘶吼与爬行声已近在咫尺,腥臭的气味混合着蚀魂幽煞的阴冷,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幽绿的瞳孔在浓雾中连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之网,最近的腐毒豺狼涎水滴落的恶臭已清晰可闻。
陈老面色惨然如金纸,目光在深不见底、散发着极致阴寒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深渊,与身边焦躁刨地、却对深渊流露出一丝近乎“渴望”的奇异吸引感的魔化楚渊之间,急速扫过。
脑海中尖锐地闪过铁山滚落在地、以残躯怒吼断后的最后身影,一股混合着灼热愧疚与冰冷决绝的剧痛攥紧了陈老的心脏。没有时间哀悼了!每一瞬的迟疑都是对牺牲的辜负!赌上一切!与其被撕碎或沦为邪神玩物,不如将这残躯与未来,全部押注在楚渊这唯一的、不可控的变数之上!
“楚渊!下去!” 陈老近乎咆哮地用尽最后神念,传递出“信任”、“求生”与“最后一搏”的炽烈意志,同时向着深渊边缘决绝地纵身一跃!剧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五脏六腑。
下坠的瞬间,五感仿佛被剥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极致严寒。仿佛跃入的不是虚空,而是由万古绝望凝结成的冥河。那股阴寒死寂之气,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穿刺、冻结着他的意识、记忆乃至求生的欲望。他残存的护体灵力,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如阳光下的薄雾般无声湮灭。黑暗并非视觉上的黑,而是连“存在”本身都欲被抹除的终极虚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这片虚无的前一刹那,一股熟悉的、带着毁灭性躁动却又无比真实的“温暖”将他猛地拉回!是魔化楚渊!他几乎在陈老跃下的同一瞬间紧随其后,本能地、甚至有些急切地用暗红能量形成一个护罩,将这致命的寂灭气息牢牢隔绝在外。这深渊对陈老是必死绝地,但对身负寂灭本源的楚渊而言,其气息却如同迷失的兽王嗅到了巢穴的气味,带着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安宁与吸引。下坠的过程变得奇异,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富有弹性的能量膜,四周的光线和声音被扭曲、拉长,时间感彻底混乱。
当双脚触及实地时,没有预想中的冲击,而是陷入了一种柔软而冰冷的支撑感,仿佛踩在由亿万岁月尘埃堆积而成的绒毯上。眼前景象陡然开阔,与上方绝望的瘴气形成了颠覆性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反差。
这里是一片死寂的、宏大的、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地下空间。头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缓慢流淌、无边无际的暗红色能量天穹,像一块覆盖了整个世界的、尚未凝结的巨大血痂,投下诡异、压抑却足以视物的暗红光辉。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灰白色骨粉平原,“沙沙”的脚步声是此地唯一的音符,每一步都清晰地提醒着脚下所踏乃是无数生灵的终末。极目远眺,一些庞大到令人心神颤栗的、扭曲的苍白骨架如同山脉般寂静矗立,有的依稀可辨龙形神貌,有的则完全是不可名状的怪异结构,它们是一场远古终极战争留下的、沉默的墓碑群。
空气中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精纯寂灭能量粒子,每一颗都仿佛蕴含着一个小世界的终结哀嚎。陈老神魂剧震,一个源自最古老典籍、被视为神话传说的名词如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脑海——上古“寂灭大劫”!这瘴疠谷之下,竟是一处大劫残留的碎片,一个被寂灭之力彻底吞噬、埋葬了不知多少辉煌文明的……“世界坟墓”!
而魔化楚渊的变化更为惊人。他周身的狂躁与暴戾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宁静。暗红能量欢快而温顺地环绕着他,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自发地鲸吞着空间中同源的能量。他手臂上蚀魂幽煞的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制、淡化。他无意识地向前走去,伸出手指,如同触碰珍宝般轻轻划过一缕流淌的暗红能量流,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仿佛跨越万古时空的叹息。通过那丝灵魂连接,陈老清晰地“看”到,楚渊灵台那片狂暴的血海,竟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中央的孤岛明显扩大、稳固,那点代表本我灵智的星火,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稳定!
绝境之下,他们竟阴差阳错地闯入了一个对楚渊而言无异于“重生圣地”的绝地!
然而,陈老还来不及将这复杂的喜悦消化万分之一,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无法揣度其古老的宏大意志,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沉睡,自这片世界坟墓的最深处缓缓苏醒。这意志掠过,并非威压,而是让陈老感觉自己如同尘埃般渺小、短暂。
一个仿佛由星辰生灭、文明兴衰之音交织而成的、苍凉到令灵魂冻结的声音,直接烙印在他们的意识最深处:
“沉寂……万载……纪元……终有……身负……本源之种……的旅人……踏足……此墓……”
这声音,是漫长时间等待后的欣慰?还是……对闯入者的最终审判?“本源之种”究竟指向怎样的宿命?这片寂静的坟墓,为何在此时苏醒?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无尽的暗红光辉之下,等待着用生命去探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