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黑巫阴影，心魔初现
肃清内奸的短暂喧嚣过后，黑风镇并未迎来安宁，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往日喧嚣的集市如今门可罗雀，街巷间行人步履匆匆，眼神交汇时充满了警惕与揣测，连孩童的啼哭声都似乎被这无形的压力所扼住，变得稀疏而压抑。镇子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连阳光都显得苍白无力。
镇守府深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巨大的沙盘几乎占满了整个厅堂，其上山川起伏，河谷纵横，正是黑风山脉及其周边数百里疆域的微缩景观。沙盘一侧，代表城镇的标记尚算规整，但越往山脉深处，标记便越发稀疏凌乱，直至一片被特意染成墨色的区域，那里除了一个猩红的“禁”字小旗，几乎是一片空白。
赵天罡负手立于沙盘前，身形挺拔如松，但紧锁的眉头和微微抿起的嘴角，却透出他内心的波澜。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面令牌——正是楚渊带回的那面刻有诡异蛇纹的黑色令牌。令牌触手冰凉，那蛇纹栩栩如生，鳞片分明，蛇瞳处两点暗红，仿佛有生命般透着一股邪气。
“黑巫教……”赵天罡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千钧重量，“南疆沼泽深处的毒瘤，传承诡异，尤擅诅咒驭虫、炼尸操魂，行事莫测，为正道所不容。其教徒行事偏激疯狂，视人命如草芥。他们竟不远万里，将手伸到了我北域边陲……”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静坐在一旁蒲团上的楚渊。楚渊双眸微阖，似在调息，但脸色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眉心微蹙，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赵天罡敏锐地察觉到，楚渊周身流转的灵力，似乎比几日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涩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但在他这等灵溪境后期的修士感知中，却如暗夜中的萤火般显眼。
“楚小友，”赵天罡放缓了语气，但其中的凝重未减分毫，“当日你与那黑袍人交手，除其功法诡异、最终自爆外，可还曾察觉其他异常之处？任何细微之处，都可能关乎全局。”
楚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原本璀璨的星辉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略显黯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回味着那短暂却激烈的交锋片段，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清晰浮现。
“镇守大人，”楚渊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人修为境界其实并不算顶尖，大致在灵溪境初期徘徊，但其灵力属性极为阴寒腐朽，与我之前交手的血煞教血气暴虐截然不同。交手时，他招式狠辣，却缺乏灵动，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既定指令。尤其最后时刻……”
楚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自爆丹田时，那股决绝狠厉，并非寻常死士的忠勇，反倒更像……某种提线木偶被强行扯断丝线后的最终反应。而且，他临死前嘶吼出的‘使者大人’四字，语气中充满了一种狂热的、近乎崇拜的敬畏，似乎那‘使者’并非单纯的上位者，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象征，一种……非人的神圣感。”
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弟子所能具备的眼界。赵天罡心中暗赞，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心性之沉稳、洞察之敏锐，更是远超同龄人。但越是如此，他心中那份担忧就越发沉重——楚渊身上那丝晦涩波动，与这黑袍人的诡异，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傀儡？使者？非人存在？”赵天罡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让他的脸色阴沉一分。他转身，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那片墨色区域的核心，那里插着那面猩红小旗。“瘴疠谷！据老夫布下的最后几枚暗子拼死传回的零星信息，黑风山脉最深处的这片绝地，近月来异动频繁！谷中终年不散的毒瘴，颜色竟加深如墨，时有非人非兽的凄厉嘶吼穿透瘴雾传出，方圆百里内的鸟兽皆已绝迹，更有邪异的能量波动隐现，一切迹象都表明，有大型邪阵正在谷中运转！”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楚渊：“此地，天险自成，毒瘴凶兽遍布，人迹罕至。若邪教以此为大本营……不，若以此地为巢穴巢窟，确可隐匿行踪，占尽地利。进可窥视我北域，退可依仗天险固守。若那‘使者’真在其中，其所图必然惊天！”
楚渊心中凛然。瘴疠谷的凶名他早有耳闻，那是连宗门长老提及都讳莫如深的绝地。若真如赵天罡所言，邪教在此经营已久，那黑风镇面临的威胁，将远超此前预估。他下意识地运转功法，灵海内星辉流转，试图压下因“使者”二字和瘴疠谷的凶险而莫名躁动的心绪，以及灵海深处那缕随之微微悸动的暗红力量。
“镇守大人，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楚渊沉声问道，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固守待援，已是下策，无异于坐以待毙！”赵天罡斩钉截铁，袖袍一挥，“郡府援军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我们必须掌握主动！至少，要在敌人准备万全之前，摸清谷内虚实，打断他们的布置，为援军争取时间，也为镇民寻得一线生机！”
他指向沙盘上几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蜿蜒曲线：“这几条，是历代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探索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可通至瘴疠谷外围。我们需要组建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人数贵精不贵多，秘密潜入，进行侦查。”
“我愿前往。”楚渊几乎没有犹豫，声音坚定。他深知，此刻退缩，只会让危机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唯有主动出击，深入虎穴，才能博得一线生机。然而，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灵海内那缕暗红纹路骤然一跳，传递出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嗜血兴奋感，仿佛对那充满邪祟与杀戮的绝地充满了渴望。
楚渊心神剧震，立刻全力运转《万法吞噬诀》主诀，浩瀚的星辰之力如潮水般涌过，强行将那异样的悸动压了下去。但这一番暗中较量，却让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白了一分。
赵天罡将他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忧虑更甚，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楚渊的战力与决心不可或缺。他只能将担忧压下，沉声道：“好！楚小友有此担当，实乃黑风镇之幸！此事关乎存亡，需周密计划。三日，我们只有三日时间准备。三日后，拂晓时分，准时出发！人选方面，老夫会亲自挑选，务必保证绝对可靠。”
计议既定，赵天罡便匆匆离去，他需要立刻筛选人手，调配资源，安排后续布防，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议事厅内，只剩下楚渊一人。他并未离开，而是重新闭上双眼，试图凝神静气。然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黑袍人自爆的惨烈景象、那狂热的呼喊、赵天罡描述的谷中异状，以及……灵海中那缕愈发难以控制的暗红力量。种种画面交织，如同梦魇般盘旋不去。
每一次思绪触及这些，那缕魔念便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吐着信子，诱惑他放开束缚，去拥抱那种吞噬与毁灭的快感。他知道，这心魔种子已然深种，前往瘴疠谷那种邪气冲天之地，无疑是火上浇油。
“玄心道宫……问心镜……”陈老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解决心魔隐患已是迫在眉睫。但眼下，他必须先应对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夜色渐深，楚渊走出镇守府，回到自己那座僻静的小院。他没有进入静室，而是轻轻一跃，落在屋顶的青瓦之上。冰冷的夜风拂面，稍稍吹散了些许心中的燥意与压抑。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辰稀疏，月色朦胧。远方的黑风山脉在夜色中呈现出巨大的、沉默的剪影，如同匍匐的太古凶兽。而在那山脉的最深处，瘴疠谷的方向，更是被一片化不开的浓重黑暗所笼罩，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楚渊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之中，似乎真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正跨越空间，漠然地注视着黑风镇，注视着他。
指尖悄然用力，刺入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帮助他维持着灵台的最后一分清明。
“无论你是‘使者’，还是什么邪神恶鬼，”他对着那片黑暗，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想要吞噬这黑风镇，先踏过我楚渊的尸体。”
夜风将他的话语卷走，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唯有那份与内心魔念抗争的艰难，以及誓死周旋的决心，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