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南絮听着,恍然地点了点头,“所以,不是去吵你妈这样做不对,而是去讲我们小家需要?”
“对,”
祁京墨赞许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让牛春生自己意识到问题,比他被迫在母亲和妻子的争吵中站队,要有效得多。
至于牛春生以前交的钱……那就像泼出去的水,很难清算,纠结于此反而落了下乘。重要的是,以后的钱,该怎么管,怎么花,得立下新的、合理的规矩。”
“那他们俩出来住不就好了?”
简南絮又问,她记得牛春生是分了房子的。
“这是个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不过,”
他话锋微转,“这就要看张叔他们和牛春生怎么谈了。”
“如果最终结果是搬出来单过,那张家的诉求,肯定不会只是‘搬出来’这么简单。
牛春生工作五六年,工资几乎全数上交,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张家必然会提出,牛家至少应该拿出一部分来补贴他们小家庭安家。
毕竟,那里面本来就有牛春生应得的份额,之前是给父母尽孝,如今成立小家,父母支持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有他应得的份额,这本来就是牛春生挣的钱啊,怎么就变成家里的了?”
简南絮纠正他,她实在想不通,每天勤勤恳恳去上班的工资,怎么就变成了大家庭的公共储物罐。
如果她没穿过来,大学毕业以后去工作,她不让爸爸妈妈补贴自己,家里面人都要夸她“懂事了、长大了、能自食其力了”。
祁京墨看着她这副源自另一个世界认知的困惑模样,心里软成一片,知道跟她争论“对不对”没有意义,而是需要让她理解当下普遍的现实。
“宝宝,你说得对,从道理上讲,这确实是他自己挣的钱。但在我们现在这个地方,绝大部分的家庭,尤其是像牛家这样子女多、收入单一的家庭,都默认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没正式分家,所有家庭成员挣来的钱,就都是公中的,也就是全家的共同财产。”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尽量用她能理解的例子解释。
“你想,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柴米油盐,弟妹读书,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
如果每个人挣了钱都自己收着,那家里的公共开销谁负责?老人如何赡养?还没成年的弟妹谁来供养?
所以,当家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往往会牢牢把控财政大权,统一分配。
在这种观念下,牛春生之前上交工资,会被看作是他作为长子、作为家庭一份子应尽的义务,是孝顺、顾家的表现。而他母亲,可能也确实用这些钱支撑起了整个家的运转。”
他顿了顿,点出其中最关键的认知差异。
“所以,在牛春生和他母亲,甚至很多外人看来,那笔钱从一开始就不是牛春生个人的,而是他交给家里的。
现在他要成立自己的小家,想从公中再拿钱出来,性质就变成了分家产或者父母额外的资助,而不是拿回自己的钱。”
简南絮听得怔住了,这套逻辑对她来说既陌生又有些压抑。
在现代,大部分人对子女都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甚至孩子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还要继续为他们操心,出钱出力。
所以网络上的人都说,没钱不敢生孩子,怕养不起,可是现在,好像生孩子出来就是为了挣钱一样。
她小声嘟囔着:“可是……这样对成了家的儿子媳妇,太不公平了呀。”
“是不完全公平,”
祁京墨承认,“所以才会出现张小兰这样的矛盾。但这就是现状,是很多家庭默认的运行规则。张叔张婶要做的,不是去挑战这个普遍的规则,而是在这个规则框架内,尽量为小兰争取最大的利益。
比如,强调儿子成家后理应有所积蓄,父母应当支持,从而让牛家愿意补贴一部分,或者同意他们搬出去独立核算收支。”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带着一丝怜惜,“不过,我的宝宝不用懂这些,也不用经历这些。”
在他的羽翼下,她永远不需要为这种家庭经济的纠葛而烦恼。
现实情况确实如祁京墨所说,张小兰气呼呼提出想搬出去单过,不想和公公婆婆一起住了。
张家父母心里虽对牛家有气,但到底沉得住气,没有立刻发作。
此刻,在张家不算宽敞的堂屋里,气氛有些凝重。
张父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烟袋锅,却没点燃,只是沉沉地看着站在屋子中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婿牛春生。
张母挨着女儿坐着,紧紧握着张小兰的手,给她支撑。
“春生啊,”
张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小兰回来都跟我们说了。现在你们小两口也成家了,往后这日子怎么过,你们自己得有个章程。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牛春生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搬出去?
他不是没想过,之前说好了在家里住一两年再搬出去,手里也能攒下些积蓄。
“搬出去,也行……”
他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道:“但是还是要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一下的,毕竟他们是长辈,突然说要搬走,总得让他们有个准备,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那不成样子。”
他目光转向张小兰,带着安抚的语气道:“小兰,我理解你受委屈了。妈那边,突然说要交伙食费的事,确实欠考虑。但我们做小辈的,不能直接摔门就走。该尽的礼数得尽,该说的道理,我会去说。”
张小兰听他这么说,原本强压下去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眼圈倏地就红了。
“你理解?你理解什么了?在你妈面前的时候,你怎么哑巴了?怎么不说她这事做得欠考虑?现在跑到我家,当着爸妈的面,你倒会说这些漂亮话了!”
她越说越觉得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合着好话都让你说了,坏人全让我当了!在你妈眼里,我就是那个挑唆她儿子、不懂事的新媳妇!牛春生,你早干嘛去了?当时你要是有现在一半的明白,我能受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