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四个字——“你也曾是”。
腕表残骸还在震,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罗盘指针死死钉着钟楼方向,胎记发烫,像贴了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片。
我没动。
动了就是输。
上一秒刚用“观察者永生”撬开系统防线,下一秒就有人跳出来说我也曾是?谁也别装大尾巴狼,这地方现在连空气都是算计。
可就在我咬牙撑住的时候,空气突然裂了。
不是声音,是视觉上的错位。就像手机屏摔出竖线,整片空间被一道垂直的光缝切开。从那缝里走出来一个人。
旗袍,盲眼,断了一根琴弦。
默。
她站在三步外,机械骨骼从袖口露出来,关节处闪着蓝光。她的脸很平静,但那种平静太标准了,像是p图时拉满磨皮。
“你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人’。”她说,“现在你却想成为神。”
这话听着耳熟,上个月抖音评论区还有人拿它当梗玩:“你说要做个人,结果偷偷成仙了?”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
我没回答。
我只是开始哼歌。
《茉莉花》。
调子歪得厉害,嗓子干得冒烟,但我必须哼。这是我的习惯动作,也是唯一能压住胎记躁动的办法。每次面对尸体我都这样,这次也不例外——虽然眼前站着的根本不算活人。
旋律一出口,胎记就抖了一下。
默的旗袍下摆轻微晃动,她没退,但左肩的机械臂咔地卡住半秒。那是孢子共鸣在干扰她的数据流。
有效。
但还没完。
另一道影子从服务器后头绕了出来。
中山装,镜片反光,右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不带声。
程砚。
他站定,机械义眼转了个角度,两束红光射出,在我脚前交叉成x形。接着,更多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弹出,像蜘蛛织网一样把我围在中间。
这不是激光,是记忆锁链。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每一根都连着某个案子。小学门口失踪的男孩、地铁站跳轨的女人、图书馆自焚的老教授……那些我以为已经结案的真相,此刻全变成了绞杀我的绳索。
“这是为所有觉醒者准备的葬礼。”程砚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冷笑:“您这台词上周就被赵培生借走过一遍,版权费交了吗?”
他没笑,也没动。
我知道他在等。
等我挣扎,等我调动能力,等我用逻辑链去拆解这个局。只要我开始推理,因果律匕首就会顺着思维路径倒灌进大脑,把我变成另一个被删除的残影。
所以我不能推。
我得疯。
我把罗盘按在胎记上,用力一压。
疼。
真实的疼。
金属边缘割进皮肤,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但这点痛让我清醒——我不是系统里的变量,我是会流血的人。
默往前走了一步。
“你以为打破协议就能逃脱?”她说,“你只是在重复错误。”
“那你说怎么办?”我吼回去,“跪下来求你放过我?还是学林晚秋那样把笔记本往胸口拍?”
话音刚落,头顶忽然一暗。
一本黑色笔记本凭空出现,悬浮在我上方,封面绣着一朵褪色的彼岸花。
林晚秋的本子。
它自动翻开,纸页无风自动。黑色汁液从书脊渗出,在空中扭曲成五线谱的模样。
然后,音乐响了。
《国际歌》。
不是录音,也不是广播,是直接从纸里炸出来的声浪。第一个音符砸下来时,我耳朵嗡了一声,紧接着,胎记猛地一跳,像是被人用电钻怼着敲。
激光网开始震。
一根,两根,三根……全都在抖。
程砚的脸色变了。
他抬手想调整义眼频率,但已经晚了。
音波和孢子胎记共振了。
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十二个时空的自己同时开口唱歌。不是《茉莉花》,是《国际歌》。他们在不同城市,不同年份,穿着不同的衣服,但都在唱。
轰!
激光网碎了。
碎片像玻璃渣一样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些碰到金属地板后还冒了几秒火花,然后熄灭。
默往后退了半步。
她的旗袍破了条缝,露出里面的机械肋骨,一根琴弦当场崩断,飞出去扎进机柜。
程砚没动,但他的机械义眼裂了道缝,红光忽明忽暗。
我喘着气,左手还抓着罗盘,右手掌心全是血。刚才那一压太狠,现在整条胳膊都在麻。
但我知道机会来了。
我盯着程砚的眼睛,那里正浮现出一幅画面:手术台,灯光刺眼,一个女人躺在上面,手里握着一把铜钥匙,冲镜头微笑。
我妈。
我突然想起床底那个铁箱。
七把编号钥匙,第一把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现的。当时钥匙上还贴着标签:**样本01-初始接入点**。
我咬破舌尖,把血抹在掌心,画出那把钥匙的轮廓。
疼让我稳住。
这不是幻觉。
这是真的。
我抬头,看着默和程砚,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们争的从来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才是真正的陈默!”
说完这句话,胎记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
不是红,不是蓝,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颜色,像是老电视换台时的雪花屏。
光扫过两人,他们的影子后面,浮现出同一道数据流。
源头指向月球背面。
服务器终端。
他们不是一个阵营,也不是对立面。他们是同一个系统的两个输出端口。
一个是情感模块,一个是执行程序。
而我,是那个不该存在的输入项。
默的虚影晃了晃,一半朝我伸出手,一半转向程砚,像是在做选择。
程砚抬起手,想关掉义眼里的画面,但动作僵住了。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我看懂了口型:
“她当年也这样求过我。”
我没理他。
我把罗盘举到眼前,胎发贴着接口,电流再次窜上来。这一次,我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昆仑山隧道里有一列停运的地铁,沈哑坐在驾驶室,左手插在光纤接口里,右手佛珠断了一颗。
老周站在三楼走廊,拖把水泛着微光,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还有林晚秋,她坐在审讯室角落,指甲在桌下划动,刻的是《三体》里的质子展开公式。
所有线索都在动。
所有人在等一个决定。
我低头看掌心,血画的钥匙还没干。
胎记还在发光。
默的琴弦一根接一根断裂,声音像玻璃刮黑板。
程砚的机械义眼彻底熄了,但他没退。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我先倒下,要么他们崩解。
可就在我准备迈出一步时,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滴”。
腕表残骸亮了。
不是警告。
是一行新提示:
【非逻辑决策变量加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