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嘴里一股铁锈味。
舌尖还在疼,刚才那一口咬得不轻。可这痛感让我清醒——我不是婴儿,不是什么第七号,更不是被人放在襁褓里等认证的实验品。
电子表黑了,但手腕上还能感觉到微弱的脉动,像心跳,又像某种信号在尝试接通。我低头看了眼地面,中央激光扫过的位置,正缓缓浮现出一道刻痕般的纹路,起初像是烧灼的裂痕,可随着热气升腾,那线条越来越规整,竟拼出了一个我曾在林晚秋笔记本上见过的公式。
“这不是装饰。”我哑着嗓子说,“是《三体》里的质子展开。”
林晚秋已经蹲在地上,手指悬在公式上方,没敢碰。“它在重演。”她声音很轻,“1937年那次清洗仪式,地面也出现了这个。只是当时没人认出来。”
魏九扶了扶眼镜,右眼瞳孔缩成针尖:“现在认出来了也没用。这玩意儿不是图案,是程序界面。我们站的地方,就是运行环境。”
话音刚落,他脚边的粉笔画拓扑图开始扭曲,线条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柯谨迅速补笔,可刚画完一截,整幅图就塌陷下去,地面凹了一块,温度直线上升。
“空间被重新定义了。”柯谨喘了口气,“逻辑规则正在覆盖物理法则。”
我盯着那道中央激光,它依旧笼罩着我,像一层看不见的茧。其他六道激光则连成环形,围着七口铜棺缓慢旋转,每转一圈,地面的公式就亮一分。
“这不是考验破解能力。”我说,“是让我们自愿走进去。”
沈哑突然抬手,一把扯下右手仅剩的两颗佛珠,扔在地上。佛珠落地时发出闷响,表面瞬间发黑,像是被高温烤焦。
“它们在接收指令。”他说,“数据中继站不止存记忆,还能当接收器用。再戴下去,我的脑子会变成他们的广播频道。”
林晚秋翻开笔记本,彼岸花图案微微颤动,纸面自动浮现一行字:
**“1937年,他们杀了最弱的那个,以为能通关。结果全员脑死亡。”**
她猛地合上本子:“陷阱不是选不选,而是让我们相信‘必须选’。”
空气凝住了。
就在这时,密室顶部的监控探头忽然亮起红光,接着,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平稳,带着机械般的精确:
“第二阶段,启动。”
是程砚。
他的脸没出现,但那声音就像贴着耳膜说话。
“选项已加载。”他继续说,“A. 献祭一名队友,获取密钥通行。b. 全员拒绝,启动记忆净化。”
我抬头,果然,半空中浮现出透明界面,两个选项并列,下方倒计时显示:**00:02:59**。
电流声在空气中游走,七具铜棺的棺盖开始轻微震动,仿佛里面有东西要醒来。
魏九冷笑一声:“又是这套。上次是系统让我删记忆,这次是逼我杀人?你们清源计划就没点新花样?”
“有。”程砚的声音毫无波动,“这次的选择权,真给你们。”
柯谨低声说:“别信。他不会给真正的选择。给选择,是为了测试反应模式。”
“我知道。”我看向那道中央激光,“他要的不是结果,是我们在压力下的决策逻辑。杀或不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会不会为了活命,主动踏入暴力闭环。”
林晚秋突然开口:“1937年,他们为什么杀那个最弱的?”
“因为觉得他是累赘。”沈哑说。
“不对。”她摇头,“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理由’。只要说服自己是在执行正义,杀人就不算堕落。而一旦这么想,仪式就完成了。”
我懂了。
真正的牢笼,不是激光阵,不是公式,不是倒计时。
是让我们相信——这场屠杀,是有意义的。
我抬起手,把黑屏的电子表按在地面公式的中心点。
“我们不选。”
话音落下,我大喊:“后退半步!”
没人问为什么,所有人都立刻照做。脚步挪动的瞬间,激光环的节奏乱了半拍,中央光柱明显闪烁了一下。
倒计时停在**00:01:47**。
界面没消失,但选项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认知干扰检测中……”**
“成功了?”魏九压低声音。
“暂时。”我说,“我们没触发净化,也没激活献祭。但我们打破了它的预期行为模型。”
林晚秋的笔记本突然自动翻页,纸面泛起微光,浮现出一行新字:
**“你们已经通过了。”**
整个密室安静下来。
激光没撤,公式还在发光,铜棺的震动也未停止,可那种压迫感,似乎松动了一丝。
柯谨盯着地面,忽然说:“不对劲。”
“怎么?”
“刚才我们后退的那半步……”他声音发紧,“不是同步的。沈哑慢了零点三秒。”
我猛地转头看他。
沈哑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左手包扎处渗出血迹,但他眼神清明。
“我没事。”他说,“只是神经接口断开时,身体反应延迟了。”
可就在这时,林晚秋的笔记本再次翻页,新出现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外力强行写入:
**“错误样本:沈哑。清除进度 3%。”**
“等等。”魏九眯起眼,“你刚才后退的时候,脚踩到了公式第三节点。那是能量平衡的关键支点。”
沈哑低头看自己的鞋底,沾了点灰,看不出异常。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问题不在是不是故意。”我盯着那行字,“问题在于,系统已经开始标记‘错误’了。它不需要我们选A或b,它只要我们产生分歧,哪怕只是零点三秒的延迟,就能启动清除协议。”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的袖子:“陈默,你还记得赵培生死前传的邮件吗?他说‘我在删除自己之前,把密钥藏进了第三具干尸的牙槽’。”
“记得。”
“可我们打开003-c的时候,里面只有中山装和佛珠。”她声音发紧,“没有尸体。也没有牙槽。”
我脑子嗡了一下。
“也就是说……”魏九接上,“第三具干尸,根本不在棺材里?”
柯谨猛地抬头:“那具干尸,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我们中间?”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们五个人,站成一个不规则的圈。激光环仍在运转,公式散发着热气,倒计时静止在**00:01:47**。
可现在,没人再看界面。
我们的视线,慢慢转向沈哑。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右手空着,佛珠已被他亲手扯下。左手包扎渗血,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没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问他。
他苦笑了一下:“从我第一次修复那具1985年的清洁工尸体开始。我就知道,有些记忆……不属于我。”
“你是第三具干尸?”林晚秋声音发抖。
“我不是尸体。”他说,“我是复制品。他们用那具尸体的基因和记忆残片,造了我。目的就是在这场仪式里,充当‘可牺牲变量’。”
魏九冷笑:“所以你刚才那零点三秒的延迟,是系统预设的?”
“不。”沈哑摇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选择同步后退,但我没。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成为‘错误样本’,下一个被标记的,就是陈默。”
我愣住。
“系统要的不是献祭。”他说,“是要你们亲手淘汰一个‘异常者’。而我,就是它给你们准备的靶子。”
林晚秋的笔记本又翻了一页,新字浮现: “清除进度 7%。”
沈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来吧。趁我还清醒,趁我还能自己决定。”
我还没开口,头顶的监控红光忽然剧烈闪烁,程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很好。现在,你们终于明白——所谓团队,不过是系统筛选变量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