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通风管第三次传来敲击。
短、短、长。
我的手指缓缓划过金属管表面，触感冰凉。魏九的呼吸变得沉重，右眼银光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在明灭之间挣扎。他咬着牙，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七道光球在空中交织成网，能量波动压得人胸口发闷。No.6掌心那团暗紫色的光越胀越大，像是某种倒计时即将归零。
“你还剩多少电？”我问。
“够干一票大的。”他嗓音沙哑，“但干完这票，我可能得进厂返修。”
“那就别留后手。”我盯着No.4的位置——刚才那一瞬的震颤让他的站位偏了半步，和其他人错开了节奏。“他们靠频率同步维持阵型，只要打乱一个点，整张网就得重连。”
“你打算用身体当U盘插进去？”魏九扯了下嘴角。
“比你帅的脸好使。”我活动了下手腕，铜钥匙片在指间翻了个身，“而且我刚想起来，柯谨教的拓扑反向符号，不只是用来干扰符文屏障的。”
魏九眯起左眼：“你不会想……”
我没回答，把钥匙片往金属管缝隙里一塞，顺着之前撬动的角度再用力一拧。
“咔！”
整根管子猛地一震，低频嗡鸣再次响起，比上次更沉、更稳，像是有人在地底敲钟。
No.4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腰间的装置轻微闪烁了一下，护盾边缘出现了一道肉眼难辨的裂纹。就是现在。
“三点钟方向！”魏九低吼，“他护盾只剩0.6秒！”
我冲出去的瞬间启动“逻辑链强化”，脑中浮现出七人能量流动的轨迹图。No.4所在的节点正处在交汇盲区，就像一张wi-Fi信号图里的死角。只要撞进去，就能卡进系统重启的空档。
脚底踩地的那一刻，我发动“时间残像捕捉”，眼前闪出前0.5秒的画面：No.4右手微抬，准备补位；左侧气流扰动，说明身后有风压变化。
我矮身、侧滑，在光球释放前的最后一瞬，整个人撞进了那个裂缝。
轰！
能量网像是被撕开的布，西侧墙体直接炸出个一人高的缺口。碎石飞溅，夜风裹着灰尘灌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走！”我翻身滚出，回头伸手。
魏九踉跄着跟上，右眼已经彻底熄了光，脸上全是冷汗。他抓住我的手，借力跃出爆炸范围。
身后，那七人还在原地僵持，阵型散乱，显然没料到我们会从内部瓦解他们的联动机制。
“你刚才那一撞，”他喘着气说，“跟食堂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似的。”
“那也比你强。”我扶着他贴墙站稳，“你刚才那眼神，活像手机只剩1%电量还要打王者。”
他咧嘴笑了笑，随即皱眉：“别贫了，他们马上会重组。我们得做点什么，让他们没法快速恢复指挥。”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方块——干扰设备，沈哑临行前塞给我们的“小礼物”。一共两枚，任务是埋进敌营核心通道，让他们的通讯系统闹点脾气。
“配电枢纽在哪？”我问。
“往前三十米左转，走廊尽头。”魏九闭着眼，靠记忆调出建筑结构图，“门禁双频锁控，得模拟合法频率才能进。”
“你还能黑？”
“能，但得拆点东西。”他抬起手，把右眼传感器外层的金属壳一点点剥开，露出里面烧焦的线路。“普罗米修斯之瞳”虽然废了，但残片里还存着一段高频协议代码。
“你要拿自己零件去拼U盘？”我说。
“不然呢？”他冷笑，“总不能指望你拿铜钥匙片当编程器吧？”
我没反驳，扶着他快步前进。沿途用了三次“痕迹回溯”避开巡逻感应器，每次预演都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逻辑链负荷达87%，建议暂停使用】
建议无效，老子现在是全勤王。
抵达配电枢纽外，门禁红灯闪烁。魏九蹲下身，把传感器残片接在接口上，手指在电路板上快速拨动。
“十一秒。”他说，“不能再多了。”
倒数开始。
十。
我盯着走廊两端，耳朵竖着听动静。
九。
空气中没有风，但有种微妙的压迫感在靠近。
八。
魏九额头渗出汗珠。
七。
“有人来了。”我低声说。
六。
脚步声还没出现，但我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
五。
“别慌。”魏九咬牙，“还有五秒。”
四。
震动越来越近。
三。
门禁绿灯一闪。
“开了！”他猛地拔出残片，塞进怀里。
我推开门，里面是一排高压电缆和主控箱。没有警报，没有陷阱，干净得不像敌营的核心。
“太顺利了。”我说。
“那就更快。”他指了指主电缆接驳口，“塞进去，启动开关。”
我把第一枚干扰设备插进接口，按下按钮。指示灯由红转绿，无声运转。
“搞定一个。”我转身，“另一个呢？”
“通风夹层。”他抬头看天花板，“你得帮我上去。”
我蹲下，让他踩着我肩膀攀上通风口。他动作迟缓，左手几次打滑，终于抓住房梁边缘，翻身进入上方夹层。
“找到了。”他低声说，“这里有个次级节点，正好连通主控室。”
我听见轻微的“咔哒”声，第二枚设备安装完毕。
“启动。”他说。
绿灯亮起。
“好了。”他趴在通风口边缘，“可以撤了。”
话音未落，头顶警报灯闪了一下。
不是长鸣，只是短暂地亮了一瞬，像是系统检测到了异常，但还没来得及拉响全面警报。
“电磁涟漪触发了监测。”我抬头，“但他们还没定位到具体位置。”
“那就趁他们还在查日志。”魏九说着，从通风口跳下来，落地时腿一软，差点跪倒。
我赶紧扶住他。
“你不行了。”我说。
“我又不是超人。”他靠在我肩上，“我只是个会嚼口香糖的赛博义眼大叔。”
我没笑，背起他就往回走。原路折返，穿过那道炸出来的缺口，一路潜入地下排水管网。水流不大，但足够掩盖我们的踪迹。
三百米后，我推开井盖，夜风扑面而来。
城市轮廓在远处沉默矗立，霓虹模糊成一片光雾。我们爬出安全井，确认四周无人追踪。
魏九靠着井壁坐下，脸色发白，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块烧毁的传感器残片。
“你觉得……他们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他问。
“知道。”我说，“但他们现在更头疼的是，为什么系统突然失灵。”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敌营方向。那栋建筑隐在夜色里，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通讯链路已经开始紊乱。
而那根刻着“第七次同步已完成”的金属管，我会记住它的位置。
就像记住床底铁箱里第七把铜钥匙的编号。
魏九忽然抬头：“你说……如果下次他们改用5G加密传输，咱们是不是得带个路由器进场？”
“那你就得学会用USb-c接口充电了。”我说。
他哼了一声，闭上眼。
我没再说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月圆夜，还有六十三小时。
我扶起魏九，沿着排水渠边缘往回走。脚步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前方拐角处，路灯忽明忽暗。
我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光晕边缘，手里提着个旧工具箱，低头看着地面。
他没动，也没说话。
但我认得那个姿势。
那是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