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去够那枚铜钥匙,指尖刚触到金属,一股电流顺着神经窜上脑干。不是痛,是记忆——但不是我的。
钥匙在掌心发烫,像刚从火里捞出来。它不该这么热。第七根琴弦的震颤还在手臂里打转,嗡嗡地响,像有人在我颅骨里调音。我低头看手腕,电子表裂了条缝,蓝线缩回去一半,界面黑着,系统没死,只是装睡。
佛珠在另一只手里,七颗,黑得发亮,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我一开始以为是装饰,现在看,更像是某种编码。每颗珠子碰到皮肤,脑子里就闪过一个画面:母亲的手指、地铁闸机的光、老秦指甲缝里的蓝线纤维……全是碎片,但拼不出图。
我靠墙坐下,把编号7的钥匙贴在太阳穴。一瞬间,那些乱窜的记忆像被按了暂停键。不是消失,是排好了队,等着我点名。
“行吧,”我说,“今天咱不破案,咱当个图书馆管理员。”
微表情透视开到最大档,我盯着佛珠一颗颗扫。不是看表情,是看划痕。放大到神经末梢级别,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其实有规律——十二进制分形,节点间距和地铁七条主干线的拓扑距离完全一致。
这不是经文,是操作日志。
更准确地说,是神经接口的输入指令集。沈哑那家伙,左手能接光纤,右手念经,原来念的根本不是经,是代码。
我试着用钥匙尖轻点第三颗珠子。刚碰上,珠子突然共振,频率和魏九死前右眼里流出的蓝紫液体一模一样。我记起来了——那不是血,是量子传感器过载后的残波。
“第三颗,对应普罗米修斯之瞳。”我自言自语,“那顺序呢?”
地铁七条线,开通时间排序:3号线最早,1985年;1号线1987;5号线1992;7号线2001;2号线2005;6号线2010;4号线最晚,2016。
3-1-5-7-2-6-4。
我按这个顺序,一粒粒拨动佛珠。
第一颗动的时候,空气抖了一下,像老电视换台前的雪花。第二颗,地面开始发热。第三颗刚拨到一半,整串佛珠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扔出去。
然后,锅炉房消失了。
不是视觉模糊,是物理替换。我站在一间地下控制室里,水泥墙,铁门,墙上挂着1985年的地铁线路图。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混着消毒水,还有……烧焦的电线。
沈哑就站在我面前,背对着,左手插在墙上的光纤接口里,右手在控制台上敲代码。他穿的不是清洁工制服,是深灰色工装,袖口绣着编号:07。
屏幕上滚动着数据流,加密的,但有几个词跳出来了:
“时间熵修正协议”
“目标:陈母存活率+0.7%”
“风险:因果律扰动等级IV”
我往前走一步,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沈哑没回头,但敲键盘的手停了。
“你来得比预计晚了0.7秒。”他说,声音像是从水下传上来,“不过没关系,误差在可接受范围内。”
我愣住。“你……知道我会来?”
“不是你。”他继续敲,“是第七个你。前六个都卡在选择题里,你倒是干脆,直接把选项烧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所以……我刚才做的,你早就知道?”
“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他终于转过身,“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这里,说明你已经不相信系统给的答案了。”
我盯着他。“那你告诉我,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哑没立刻回答。他拔出左手,光纤接口冒出一缕青烟。他的手背上有道疤,形状像电路板。
“程砚改了时间熵。”他说,“你母亲本不该死在那天。她的死亡时间被提前了23分47秒——正好是你现在看到的倒计时。”
“为什么?”
“因为她快成功了。”沈哑盯着我,“她在研究‘清源计划’的逆向工程,差0.7%就能破解孢子逻辑链。程砚不能让她活到那天。”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所以……不是病死?是被……时间谋杀?”
“准确说,是因果律谋杀。”沈哑点头,“他用‘因果律匕首’切掉了你母亲存活的可能性。不是动刀,是动规则。”
我手抖了。“那我……我推她进焚化炉的事……”
“是系统伪造的记忆。”沈哑冷笑,“你从没碰过那具尸体。那是程砚给你看的‘如果’——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会怎么选?系统想测试你的情感崩溃阈值。”
我喉咙发干。“所以……我烧了选择,反而……”
“反而跳出了测试框架。”沈哑说,“你不再是变量,你是干扰项。”
我还没反应过来,锅炉房的墙壁突然扭曲,像被高温烤化的塑料。焚化炉轰地炸开,火焰喷出三米高,但火里没有热,只有黑。
黑色孢子从炉口涌出,旋转、凝聚,变成一个人形。
林晚秋。
但她不对劲。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下面流动的黑色脉络。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刀柄刻着和赵培生西装内衬一样的纹路——因果律的编码。
她站着,不动,眼睛睁着,但没有焦点。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沈哑看了她一眼,又看我。
“孢子已经接管她的意识了。”他说,“但她还在抵抗。所以她没动,也没说。”
“能救吗?”
“能。”沈哑抬起右手,佛珠在他指尖缓缓转动,“但你要先接受一个事实——你母亲的死,不是终点,是起点。程砚杀她,是为了启动‘清源计划’的最终协议。”
“什么协议?”
“用你的痛苦,喂养逻辑孢子。”他盯着我,“你每破一个案,系统奖励你能力,但代价是——你的情感被提取,转化成孢子的能量。你不是侦探,你是饲料。”
我脑子嗡嗡响。
“所以……林晚秋也是……”
“她是第一个觉醒者。”沈哑说,“1985年,你母亲把她从实验室带出来。她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运气,是因为她一直在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不再相信系统。”沈哑往前一步,“现在你做到了。所以,真相可以交给你了。”
他抬起手,佛珠对准孢子化的林晚秋。
“但记住,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你看到的,会颠覆你所有认知。”
我盯着林晚秋的胸口,那把匕首在微微颤动。
“来吧。”我说,“我已经不怕知道了。”
沈哑点头,开始拨动佛珠。
第一颗,林晚秋的左手抽搐了一下。
第二颗,她的眼睛开始聚焦。
第三颗,她嘴唇动了,发出一个音节。
第四颗,孢子开始从她皮肤下剥离。
第五颗,她突然抬手,抓住胸口的匕首。
第六颗刚拨到一半,焚化炉的火焰突然倒卷,像被什么东西吸回去。炉口出现一道裂缝,不是金属裂开,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第七颗佛珠,沈哑没动。
他看向我。
“最后一颗,得你来。”他说,“因为这是你的记忆,不是我的。”
我伸手,指尖刚碰到第七颗珠子——
林晚秋猛地睁眼,瞳孔全黑,嘴里挤出一句话:
“别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