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分崩离析,各奔东西。真正沿着董卓西逃路线持续追击的,最终只剩下曹操与刘锦这两支意志最为坚定的队伍。
然而,一连追击数日,情况却愈发诡异。刘锦骑在玉狮子之上,一股莫名的心慌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心头,挥之不去,持续了许久。这种源于直觉的预警让他眉头紧锁,心神不宁。
他猛地一勒缰绳,减缓了马速,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身旁贾诩的袖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不对,文和……”
贾诩目光一凝,低声问道:“主公,何事不妥?”
几乎在同一时间,年纪最轻、灵觉最为敏锐的郭嘉也驱马靠近,俊秀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开口道:“师傅,不对劲。”
刘锦立刻看向郭嘉:“奉孝,你也感觉到了?”
郭嘉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太安静了,顺利得反常。学生心中亦有悸动,似有重要之事……已然发生,或被人捷足先登。”
贾诩听着两人的话,浑浊的老眼中精光连闪,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仿佛要将纷乱的线索拍顺。刘锦、贾诩、郭嘉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更多言语,一个共同的、令人心惊的结论已然浮现在他们心中:
他们追了一路,除了沿途遇到的零星凄惨流民,根本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西凉军阻击或断后部队!董卓那庞大的迁徙队伍,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段,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已经被一支效率极高的先锋部队如同梳子般梳理过一遍,将主要的抵抗和肥肉都提前截走了!
就在此时,队伍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马蹄声。刘锦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杆“曹”字大旗出现在视野中,曹操率领着部分兵马,正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曹操催马来到近前,脸上带着他那特有的、混合着豪爽与精明的笑容,对着刘锦抱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掌握了某种秘密的轻松,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这得意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调侃):“世荣贤弟,追击多日,情况如何啊?”
刘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锐利地扫过曹操身旁——典韦如同铁塔般护卫在侧,但本应在此的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及其麾下骑兵却不见踪影!他心中瞬间雪亮,果然!
刘锦压下心中的波澜,对曹操回了一礼,反而直接反问,单刀直入:“孟德兄来得正好,看兄台气定神闲,想必是……已有所获?”
曹操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却只是打了个哈哈,避而不答:“诶,世荣说笑了,董卓狡猾,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他将话题轻轻带过,显然不愿透露夏侯兄弟那边的具体战果。
这时,郭嘉的目光落在了曹操身旁那位青衣文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主动拱手道:“志才兄,别来无恙?”
好的,这是刘锦在理智与情感间做出抉择,并暗藏后手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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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曹操队伍分开一段距离后,刘锦勒住战马,神色凝重地看向郭嘉:“奉孝,方才曹操身旁那人,便是颍川戏志才?”
郭嘉点头确认:“正是此人。志才兄机敏善断,深谙谋略,有他在曹公身侧,夏侯兄弟此番行动,想必谋划周详。”
刘锦闻言,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西方那烟尘尚未完全落定的官道,对贾诩和郭嘉说道:“如此看来,夏侯渊、夏侯惇必然早已率领精锐骑兵,抢在我们前面去追击董卓主力了。曹操方才那般气定神闲,想必是认为己方已占得先机。”
贾诩立刻接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主公明鉴。既已失了先手,再全力追击,恐难有太大收获,反而可能与曹操部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甚至为他人作嫁衣。当务之急,应立刻转向并州!并州空虚,正是我军拓展根基,连幽并为一体,成就王业之基的绝佳时机!此乃上策,不容迟疑!”
刘锦缓缓点头,贾诩的战略眼光与他一致,夺取并州是当前最符合幽州利益的选择。然而,他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个曾追在他身后,天真烂漫地喊着“世叔”,缠着他讲故事的少年皇子刘辩(弘农王)的身影,以及那位在深宫中曾给予过他温暖与复杂情愫的何皇后(何太后)那美艳而聪慧的面容。自董卓进京,废立皇帝,她们便音讯全无,生死不明……一股难以言喻的牵挂和一丝隐痛在他心中蔓延。
理智告诉他,为了一个被废的皇子和一个生死未卜的皇后,去冒险与可能已经得手的曹操争夺,甚至耽误夺取并州的大计,是极不划算的。但内心深处那份超越纯粹利益算计的情感与承诺,却又让他无法完全割舍。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朗声下令,声音传遍全军:“传令!全军转向,目标——并州!全速前进!”
这道命令,宣告了幽州军战略方向的正式转变。
然而,在下达完这道明确的进军指令后,刘锦却悄悄招手,将赵云唤至身边。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秘密吩咐道:“子龙,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予你一千玄甲军,你脱离大队,继续沿此路向西,秘密追踪董卓迁徙队伍的踪迹。”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强调道:“你的首要任务,并非与董卓主力交战,也非争夺财货。而是……伺机探查,看能否找到机会,救出被董卓挟持的弘农王(刘辩)……以及,打探何太后的下落。若事不可为,切勿强行出手,保全自身与玄甲军为上,立刻撤回并州与我会合!”
赵云闻言,瞬间明白了兄长心中那份未曾明言的牵挂与忠义。他抱拳,目光坚定,低声道:“大哥放心,云必竭尽全力,查明情况!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说罢,赵云悄然点齐一千最精锐的玄甲骑兵,脱离主力大军,如同幽灵般,继续向着西方那未知的险境潜行而去。
刘锦望着赵云等人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辩儿,姐姐……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天佑你们。随即,他收敛心神,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挥鞭指向北方:“全军听令,目标并州,出发!”
经过约三日的谨慎行军与沿途探查,刘锦率领的幽州军主力抵达了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孟津。
眼前,浑浊的黄河水奔腾东去,河面宽阔,波涛汹涌。渡口附近一片狼藉,随处可见被遗弃的破烂车辆、杂物,甚至还有一些倒毙的牲畜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然而,仔细看去,这些痕迹大多指向西方,而非在此渡河北上。探马也回报,确认董卓大队人马是沿着黄河南岸的官道,径直向西往弘农、潼关方向去了,目标直指长安。
刘锦立马于河岸高处,眺望北方。他身边是谋士贾诩与郭嘉,大将张飞、黄忠护卫在侧,张辽则在后军统领步兵,维持秩序。
此刻,刘锦身边的直属部队构成如下:
· 原带出兵力:玄甲军1000,幽州游骑3000,幽州步兵6000。(总计1万)
· 虎牢关及后续小规模战斗伤亡:估算约数百人,主要为步兵与游骑。
· 幽州步兵:约5500人 (由张辽统领)
· 幽州游骑:约2800人
· 总计约:8300余人
贾诩观察着渡口的情况,目光投向北方,语气肯定地说:“主公,董卓已西去长安,此地遗留痕迹多为迷惑或散兵游勇所致。我军目标并州,正需由此渡河北上,进入河内郡,方可图之。”
郭嘉点头附和:“孟津乃北上要冲。对岸属司隶河内郡,目前情况不明,可能尚有董卓遗留的守军或地方武装。需速控渡口,确保大军安全北渡。”
张飞看着滔滔黄河,哇哇叫道:“大哥!还等什么?赶紧找船过河,去并州抢地盘啊!”
刘锦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全军听令,目标并州,由此渡河北上!翼德、汉升,率领所有游骑,立刻搜集、征调一切可用船只,先行渡河,控制对岸滩头,建立防线!”
“文远,步兵原地警戒,协助搜集材料,准备搭建浮桥,务必尽快使大军通过!”
“文和、奉孝,统筹渡河事宜,安排斥候向北探查河内郡动向!”
命令一下,幽州军立刻行动起来。张飞、黄忠率领近三千游骑,迅速在渡口周边搜寻船只、木筏。士兵们开始砍伐树木,准备搭建浮桥的工具。黄河的波涛声与幽州军紧张的备战声交织在一起。
在张飞、黄忠率领的游骑高效控制对岸滩头,以及张辽指挥步兵迅速搭建起临时浮桥后,刘锦麾下八千三百余幽州军,以惊人的效率渡过了天险黄河,踏上了黄河北岸的土地——司隶校尉部辖下的河内郡。
大军前行不远,便抵达了河内郡南缘的重镇——平阴县。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一片破败与萧条。城墙低矮处有多处破损,却无人修缮。城门口空空荡荡,连一个守军的影子都看不到,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蜷缩在墙角,用惊恐而麻木的眼神望着这支突然出现的、军容严整的陌生军队。城内街道上杂物堆积,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与混乱的气息。
探马回报:“主公,县城内几乎无兵卒把守!仅有些许衙役维持最基本的秩序,听闻董卓西迁时,此地的郡兵大多被强行征调或溃散,如今河内郡几乎处于无官府状态!”
贾诩捋须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董卓迁都,不仅掏空了洛阳,也抽空了司隶周边郡县的防御力量。河内郡毗邻并州,前日河内太守王匡被董卓部击溃如今下落不明权力真空,正可为我军所用,作为进军并州的跳板和粮草中转之地。”
郭嘉也笑道:“兵不血刃,得一郡之地,开门红也。”
刘锦点了点头,心中了然。他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入城!严明军纪,不得扰民,违令者斩!张辽,你立刻派兵接管城防、府库,清点存粮物资,安抚城中百姓。”
“翼德、汉升,游骑向外放出五十里,警戒周边,探查河内郡其他城池情况!”
“文和,以我的名义,起草安民告示,言明我军乃讨董义师,至此只为平定地方,保境安民,绝不行劫掠之事。”
命令层层下达,幽州军井然有序地开进平阴县城。与董卓西凉军的烧杀抢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幽州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士兵们迅速接管了城防要地,开始清理街道,甚至有军中医官开始为生病的百姓诊治。
原本惶恐不安的平阴县百姓,见这支军队如此不同,渐渐放下了戒备,甚至有些胆大的开始向士兵打听消息。
是夜,平阴县临时征用的县衙内灯火通明。刘锦并未休息,而是与贾诩、郭嘉对着并州舆图进行最后的推演。
“主公,”贾诩手指点向并州与幽州交界处的代郡,“我军现已控制河内郡南部门户平阴,北上通道已然打开。然若要迅速掌控并州全境,仅凭我等眼下八千余人,虽皆为精锐,却仍显单薄,尤其缺乏足够的兵力分驻各郡县,震慑地方。”
郭嘉接口道:“文和先生所言极是。并州地广人稀,民风彪悍,丁原虽死,吕布新败,但其旧部、地方豪强乃至南匈奴诸部,皆在观望。需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压境,造成既成事实,方可避免久拖不决,节外生枝。”
刘锦目光锐利,凝视着地图上代郡的方向,那里是幽州进入并州最便捷的通道之一。他不再犹豫,当即铺开纸笔,笔走龙蛇,写下一道密令:
【程仲德亲启:
我军已渡河,据平阴,河内门户洞开。并州空虚,时机稍纵即逝。
见信之日,尔即刻与田国让率精兵三万,自代郡出,疾入并州!
首要目标:速控雁门、定襄、云中诸郡,扼守险要,安抚地方,清剿不臣。遇抵抗者,立斩不赦;遇归顺者,妥善安置。
切记:兵贵神速,以雷霆之势,定鼎并州!所需粮草辎重,已命荀文若全力保障。
此役关乎我幽州未来格局,万望谨慎,亦需果决!
——刘锦 手书】
写罢,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亲信锦衣卫,沉声吩咐:“八百里加急,直送蓟县程昱先生手中,不得有误!”
“喏!”锦衣卫将密信贴身藏好,转身快步离去,很快,急促的马蹄声便消失在夜色中。
刘锦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心中豪情与期待交织。这道命令发出,意味着幽州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将全面启动。程昱老成持重,田豫年轻果敢,由他们率领三万生力军从北线突入并州,与自己从南线河内郡北上的部队形成钳形攻势,并州这块肥肉,他已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