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带着赵云和郭嘉,快步穿过依旧混乱的庭院和回廊,径直走向甄府用来议事的正厅。越靠近大厅,气氛便越是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焦虑与恐慌。
踏入大厅门槛,只见厅内已是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啜泣隐约可闻。甄家家主甄俨面色惨白,来回踱步,双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位须发皆白的族老瘫坐在椅中,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本地县令与县尉也赫然在列,他们官袍整齐,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显然压力巨大——甄家两位千金在自家地头上失踪,若是处理不当,他们头顶的乌纱乃至项上人头都堪忧。
当刘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有对权势的敬畏,更有深陷绝境中的无助。
“征北将军!”甄俨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踉跄着抢步上前,声音嘶哑带着颤抖,便要躬身下拜。
“下官参见将军!”县令、县尉以及厅内所有有官身或地位稍低的人,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姿态恭敬无比。
刘锦此刻虽只穿着常服,面容因宿醉和突如其来的消息而略显疲惫,但他站在那里,本身就如同定海神针。征北将军、辽西侯、督幽州军事、光禄勋——这一连串显赫的头衔,代表着大汉王朝此刻在北疆最高的军事权柄和无与伦比的宗室贵胄身份。他的到来,瞬间让这混乱的场面有了主心骨,也让本地官府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与依赖。
刘锦虚扶了一下甄俨,目光沉静如水,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甄兄,诸位,不必多礼。情况我已大致知晓。荣妹妹与宓儿妹妹是在我刘锦做客甄府时出的事,于公于私,此事我绝不会置身事外。”
他这话一出,甄俨等人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而县令县尉更是松了一口气,有这位大佬扛起责任,他们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将军明鉴!”县令连忙上前,躬身禀报,“下官已命人封锁四门,全城戒严搜捕,并派快马通知周边各县协查。只是……只是眼下尚无任何线索,贼人手脚极为干净,仿佛……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不足。
“凭空消失?”刘锦冷哼一声,那声音中的寒意让县令打了个哆嗦,“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凭空消失!无非是谋划周密,或者……有内鬼接应!”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缓缓扫过厅内某些甄家的管事和护卫头领,凡是被他目光触及之人,无不心惊胆战,低下头去。
“子龙。”刘锦沉声道。
“末将在!”赵云踏前一步,银甲白袍,英挺如松,凛然气势让在场武官都自惭形秽。
“你立刻带我们的人,协助官府,重新勘察现场,尤其是两位小姐的闺房周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重点查验墙头、门窗有无强行闯入或巧妙开启的痕迹。”
“遵命!”赵云抱拳,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大步离去,行动如风。
“奉孝。”刘锦又看向郭嘉。
郭嘉小脸严肃,上前一步:“兄长。”
“你心思缜密,善于推演。仔细想想,贼人为何要绑甄家小姐?是为财,为仇,还是另有所图?他们如何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甄府,又能将人带往何处?我要你最可能的推断。”
“嘉明白!”郭嘉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立刻陷入了沉思。
刘锦的几句话,几个命令,瞬间将混乱的场面理顺,赋予了方向。他站在那里,不再多言,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掌控全局的力量。甄家的焦急并未减少,但恐慌之中,已然生出了一线希望——有这位身份尊贵、手段果决的征北将军在,或许,真的能找回那两位如同明珠般的女儿。
甄府正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本地县令满头大汗地汇报着毫无进展的搜查,甄俨脸色惨白,几位族老更是摇摇欲坠。
“报——”一名赵云麾下的亲兵快步进入,“将军,赵将军已在府内外初步勘察完毕,请郭先生一同研判。”
刘锦看向身旁的郭嘉,沉声道:“奉孝,你随我去。”
郭嘉点了点头,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此刻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他并未急着去现场,反而转向甄俨,语气平和地问道:“甄公,昨夜宴席散后,府内可有何异常?哪怕是再微小的不寻常之处。”
甄俨此刻心乱如麻,努力回想,最终还是苦涩地摇头:“并无……当时一片混乱,仆役们收拾残席,护卫们也多有松懈……”
“那么,”郭嘉目光微转,看向侍立一旁的管家,“昨夜至今晨,府中可有人无故缺席或离去?尤其是……近期新入府的人。”
管家一愣,仔细回想,突然道:“有!后园的花匠张贵,今早本该修剪梅枝,却不见人影,问了同屋,也说昨夜宴席后便未见过他。”
“张贵是何时入府的?”郭嘉追问。
“约莫……三个月前。”管家答道。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不再多问,对刘锦道:“兄长,我们去现场看看。”
一行人来到甄荣姐妹居住的绣楼小院。赵云正蹲在院墙下仔细查看,见刘锦到来,起身禀报:“主公,郭先生。墙头瓦片有细微的划痕,并非刀剑所致,更像是某种特制钩爪的痕迹。此外,在后角门外的巷道上,发现车辙印迹深重异常,不像空车。”
郭嘉点了点头,他并未先去查看墙头和车辙,而是径直走入甄荣的闺房。他屏退侍女,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户紧闭,但从内侧窗棂的缝隙中,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黄色粉末。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张桑皮纸,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刮取下来,凑近鼻尖轻轻一嗅。
“曼陀罗花粉,混合了夹竹桃的汁液……提纯手法很老道。”郭嘉喃喃自语,眼神冰冷,“这是黑道上价格不菲的‘迷魂香’,非一般人所能配置。”
接着,他走到床榻边,仔细观察着被褥的褶皱和地面。
“奉孝,可有发现?”刘锦问道。
“兄长请看,”郭嘉指着地面几乎不可见的几点模糊印记,“这并非泥土,而是某种干涸的黏液,带着淡淡的腥味。这绝非府中应有之物。” 他沉吟片刻,对赵云道:“子龙兄,麻烦你派人沿着后巷那异常的车辙印追踪,重点查看附近是否有废弃的泔水车,或者通往下水道、暗渠的入口。”
赵云领命而去。
郭嘉则回到厅中,再次召来那名管家,详细询问了花匠张贵的来历、荐书来源。管家翻找记录,发现荐书是城中一家名为“如意坊”的赌坊出具的保人书。
“如意坊……”郭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转向刘锦和甄俨,“甄公,兄长,如果嘉所料不差,绑架三小姐和六小姐的,并非外敌,而是盘踞在本地的毒蛇——黑山帮!”
“黑山帮?”甄俨惊呼,“他们怎敢……”
“他们不仅敢,而且谋划已久。”郭嘉冷静地分析,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如同抽丝剥茧。
“第一,动机。 绑架甄家千金,索要巨额赎金,是最快获取暴利的方式。同时,成功在戒备森严的甄府得手,更能震慑河北各路豪强,为其黑道生意立威。此为一石二鸟。”
“第二,时机与内应。 他们选择昨夜动手,正是利用了宴饮过后,府中守卫最为松懈麻痹之时。而那个三个月前入府的花匠张贵,便是他们安插的内应,用以摸清府内布局、护卫规律,甚至可能负责里应外合。三个月,时间不长不短,正好足以取得信任又不引人怀疑。”
“第三,手段与物证。”郭嘉举起那张桑皮纸,“这‘迷魂香’配方独特,据嘉所知,与黑山帮内那位被称为‘鬼手李’的制药师手法吻合。墙头的钩爪痕迹,也是他们惯用的飞檐工具。子龙兄发现的深重车辙,说明绑匪利用了运输泔水、垃圾的车辆作为掩护,将人藏于暗格或混于污秽中运出,这样才能避开城门盘查。而地上的黏液……”他顿了顿,“如果嘉没猜错,应是用来掩盖气味,迷惑追踪犬的某种鱼腥草混合物,这也是黑道惯伎。”
“第四,路径与据点。”郭嘉走到厅中悬挂的中山郡地图前,手指点在无极县城西区域,“甄府后巷连通的下水道系统,最终出口便在城西的黑市。那里鱼龙混杂,正是黑山帮重要的销赃和隐匿据点。他们得手后,必然先藏匿于黑市,然后再伺机将人转移出城,前往其老巢——太行山支脉的黑风寨!”
就在这时,赵云快步返回,抱拳道:“主公,奉孝所料不差!在后巷尽头一处废弃院落内,发现一辆被遗弃的泔水车,车底设有暗格,内有残留的迷香气味和少许挣扎痕迹。据附近更夫指认,昨夜丑时前后,曾见数名陌生汉子驱车由此进入西市方向!”
一切线索,严丝合缝地指向了黑山帮。
与甄府的慌乱奢华形成残酷对比,位于太行山支脉险峻处的黑风寨,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得意、贪婪与紧张的气氛。
山寨聚义厅内,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几张面目狰狞的脸。主位上,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疤的彪形大汉正拎着酒坛狂饮,正是帮主 “翻江鳄”周横。他声如破锣,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哈哈哈!甄家那两个小娘皮,细皮嫩肉的,可是值大钱的金疙瘩!老五,这事儿办得漂亮!”
下手一个精瘦汉子,正是行动负责人 “鬼算盘”老五,闻言谨慎地笑了笑:“全仗大哥威名。按您的吩咐,用了‘鬼手李’的特制迷香,没伤着人,用泔水车底的暗格运出来的,干净利落,保准官府那帮废物摸不着头脑!”
“摸不着头脑?”周横将酒坛重重一顿,眼中闪过狡黠与狂妄,“老子不仅要钱,还要让整个河北都知道,他征北将军刘锦护不住的人,我周横能动!这票干成了,以后幽冀两州的绿林,都得看咱们黑山帮的脸色!”
厅内其他头目也跟着哄笑起来,充满了草莽戾气。
而在山寨深处,一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石室内,甄荣紧紧抱着吓得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的甄宓。甄荣脸色苍白,发髻散乱,那身昂贵的衣裙也沾满了污渍,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低声安抚:“宓儿别怕,姐姐在。” 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紧闭的木门和唯一那个透风的小窗,脑海中飞速思考着脱身之策。
寨墙之上,负责警戒的哨匪搓着手,呵着白气,望着山下被风雪笼罩的、模糊的官道,嘴里嘟囔着:“这鬼天气……不过也好,这等大雪,天王老子也找不到这儿来。”
此地与城东甄府的奢华清雅判若两个世界。污水横流的狭窄街道两旁,挤满了售卖来历不明货物的棚户,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往来之人多是眼神闪烁、步履匆匆,带着市井的狡黠与亡命徒的悍勇。
然而今日,这份固有的混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打破了。
蹄声如雷,甲胄铿锵。大批郡国兵披甲执锐,在一个面色冷峻的郡尉带领下,迅速封锁了黑市的所有出口。更有近百名身着甄家服饰、眼神精悍的私兵,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指挥下,如狼似虎地涌入市场内部,粗暴地推开挡路之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在这肃杀军阵的核心,刘锦一袭玄青劲装,外罩墨色大氅,面沉如水地立于街心。他身侧,白马银枪的赵云按剑而立,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度。年仅十四岁的郭嘉则微微蹙着眉,用袖口稍稍掩住口鼻,似乎不太适应这污浊的空气,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飞快地掠过两旁的店铺与行人,大脑在飞速运转。
“搜!”刘锦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整条街道。“所有店铺、货栈、赌坊、妓馆,一处不许遗漏!但凡形迹可疑、与黑山帮有牵连者,一律拿下!”
命令一下,官兵与甄家私兵立刻如虎入羊群,粗暴地撞开一扇扇房门,呵斥声、哭喊声、物品摔碎声顿时响成一片。黑市固有的秩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混乱中,一个缩在角落里、看似在贩卖山货的干瘦汉子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要溜进身后的小巷。
“站住!”赵云眼疾手快,一声低喝,身形如电,几步便跨过数丈距离,大手如铁钳般扣住了那汉子的肩膀。
那汉子吃痛,还想挣扎,却感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硬生生提到了刘锦面前,摔在地上。
“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卖山货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汉子磕头如捣蒜。
刘锦看都没看他,目光投向郭嘉。郭嘉会意,走上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那汉子,声音不大,却直刺心底:“你筐里的药材,产自太行山深处,非熟手不能采摘。你鞋底的泥,带有黑风寨附近特有的红粘土。还有,你腰间那枚不起眼的木牌,”郭嘉伸手,闪电般从汉子腰间扯下一块看似普通的桃木符,“上面的暗记,是黑山帮内部用来标识联络等级的吧?”
汉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观察竟如此毒辣!
“说吧,黑风寨的具体位置,岗哨布置,周横现在在哪儿?”刘锦的声音如同寒冰,在他头顶响起。
“我……我说!我说!”汉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黑风寨在……在西边太行山支脉的‘鹰嘴涧’往里三十里,有三道关卡……周老大……不,周横他应该就在寨子里……小的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外围眼线,好汉饶命啊!”
刘锦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看那瘫软如泥的汉子一眼,对郡尉吩咐道:“押下去,严加看管。”
他转身,目光越过混乱的黑市,投向西方那云雾缭绕的太行山脉,杀意在他眼中凝聚成实质。
“鹰嘴涧,黑风寨……。
甄府花厅内,气氛凝重。刘锦将黑市眼线处得到的情报与郭嘉的分析告知甄逸。
“大军调动,时日久,动静大,恐生变故,也易逼急匪徒。”刘锦斩钉截铁道,“此战贵在神速!我意,即刻出发,雪夜奔袭!”
甄逸面露难色,他虽担忧女儿,但更知黑山帮凶悍。就在这时,坐在末席的一位少年猛地站起。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面容尚带稚气,但眼神清亮,身形已有几分挺拔之姿,他是甄逸幼弟之子,名为甄安。
“伯父!安虽年幼,亦知家族荣辱!两位姐姐遭难,安岂能安坐?愿执刀剑,随辽西侯前往,虽死无悔!”少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刘锦看向这名叫甄安的少年,见他虽年纪尚轻,但勇气可嘉,且是甄家血脉,正可代表甄家参与此次行动。他看向甄逸:“甄公,安世弟有此胆魄,甚好。有他同行,甄家子弟同心,士气更盛。我与子龙率亲卫为前锋,安世弟可率甄家私兵随后接应,亦可历练一番。”
甄逸见刘锦认可,又见侄儿甄安目光灼灼,终于下定决心:“好!安儿,你切记一切听从辽西侯指挥,不可擅自行事!府中私兵,由你和几位老家将共同统领,务必护得辽西侯与两位姐姐周全!”
时间:深夜
地点:太行山支脉,通往黑风寨的山路
风雪更急,山路难行。刘锦、赵云、甄安,以及五十名刘锦亲卫和一百名甄家私兵,正顶风冒雪,艰难地向黑风寨方向行进。
甄安紧握着佩剑,心情既紧张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刘锦和赵云,只见两人在风雪中依旧沉稳如山,心中不由安定了几分。
一名甄家老仆出身的老猎户在前面引路,低声道:“侯爷,公子,前面就是鹰嘴涧,黑风寨就在里面。”
刘锦抬手示意队伍停止,与赵云、甄安悄悄上前探查。
只见山谷中的黑风寨灯火通明,聚义厅内人声鼎沸,寨墙上的守卫也都缩在岗楼里避寒,整个山寨显得十分松懈。
“这些贼人,竟在庆功!”甄安咬牙切齿,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
赵云仔细观察后,指向一处石屋:“主公,那里应是关押之处。”
刘锦当即下令:“安世弟,你率甄家私兵在寨门外埋伏,见到号箭便立即攻寨接应。”
“安明白!”甄安郑重应下。
“子龙,你带二十亲卫随我从后山潜入救人。其余亲卫分散清除哨卡。”
“末将领命!”
刘锦最后望了一眼山下喧嚣的匪寨,语气冰冷:
“行动!”
数十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雪夜,向着黑风寨潜行而去。甄安望着刘锦和赵云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风雪声掩盖了细微的动静。刘锦、赵云以及十几名最精锐的亲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石屋外围几个因寒冷和松懈而反应迟钝的守卫。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只有尸体倒在雪地里的微弱闷响。
刘锦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隐入建筑物的阴影中。他与赵云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贴近那间唯一有微弱灯火透出的石屋窗沿。
透过窗缝,只见甄荣紧紧搂着已然熟睡却仍不时抽噎的甄宓,坐在冰冷的草席上。甄荣的脸色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醒,警惕地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刘锦心中一定,对赵云微微点头。
赵云会意,如灵猫般绕至门前,手中小刀精准插入门缝,轻轻一拨,门闩应声而开。刘锦率先闪身而入,【锦绣剑】虽未出鞘,但已握在手中,随时可应对突发状况。
突然闯入的人影让甄荣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得更紧。当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来人是刘锦时,那双明亮的眸子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水光,她张了张嘴,却怕惊醒妹妹,只无声地唤道:“世荣哥哥!”
刘锦快步上前,蹲下身,低声道:“别怕,是我。我们来救你们出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姐妹二人,确认她们并无明显外伤,心下稍安。
此时,赵云也潜入屋内,反手轻轻掩上房门,低声道:“主公,人已找到,是否立刻发信号,让甄安公子率兵攻寨接应?”
刘锦看了一眼在姐姐怀中因受惊而睡得并不安稳的甄宓,又透过窗缝望了一眼远处聚义厅依旧传来的喧嚣,果断摇头:“不行。此刻发信号,寨门攻破必然引发大规模混乱。贼人见大势已去,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冲到这里伤害阿荣和宓儿。风险太大。”
他略一沉吟,做出决断:“先不带她们硬闯。子龙,你带两人,立刻原路返回,接应甄安,让他率私兵悄悄移动到后山悬崖下,准备好绳索。我们护着阿荣和宓儿,从潜入的路线悄悄撤出去。等到了安全地带,再发信号,里应外合,剿灭这群匪徒!”
“主公英明,此计最为稳妥!”赵云立刻领会,此举能最大程度保证两位小姐的安全。
“事不宜迟,行动!”刘锦将还在熟睡的甄宓轻轻抱起,用自己温暖的大氅将她裹紧。小甄宓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安全气息,往他怀里蹭了蹭,并未醒来。
甄荣也立刻起身,虽然腿脚因久坐而有些发麻,但她强忍着,紧紧跟在刘锦身侧。
赵云则带着两名亲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没入风雪之中,前去引导接应力量。
刘锦怀抱甄宓,手持【锦绣剑】,对甄荣和留下的亲卫低声道:“我们走,脚步放轻。”
一行人护着甄家姐妹,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来时清理出的安全路径,小心翼翼地向着后山悬崖方向退去。整个过程轻捷无声,与远处山寨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雪未歇,悬崖之下,甄安早已带着数十名心腹私兵以及数百名郡国兵精锐焦急等候。当看到刘锦怀抱甄宓,护着甄荣,以及一众亲卫安然从悬崖索降而下时,他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满是激动与庆幸。
“荣妹!宓妹!”甄安压低声音呼唤,连忙示意身后之人上前接应。
“安世兄,人交给你了,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护送她们回府。”刘锦小心翼翼地将依旧熟睡的甄宓交给一名可靠的甄家仆妇,那仆妇立刻将甄宓抱向不远处一辆早已备好的、铺着厚厚锦褥的温暖马车。甄荣也在侍女的搀扶下,快步走向马车,上车前,她回头深深望了刘锦一眼,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担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
看着马车在一小队精锐私兵的保护下缓缓驶离,刘锦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但他的目光随即变得锐利起来。他转向甄安以及身后肃立的郡尉和数百官兵、私兵。
“诸位!”刘锦的声音在风雪中清晰地传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甄家小姐已救出,此乃万幸!然,黑山帮盘踞此地,为祸乡里,劫掠商旅,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绑架士族千金!此等毒瘤,岂容它存于世间?”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被风雪冻得发红却充满战意的脸:“匪首周横及其党羽,此刻仍在寨中醉生梦死,以为高枕无忧!我意,趁其不备,内外夹击,一举踏平黑风寨,永绝后患!”
甄安闻言,精神大振,立刻抱拳:“安,愿率甄家儿郎,听从辽西侯调遣!”
那郡尉也早已得了上峰严令,一切听从辽西侯指挥,此刻更是毫不犹豫:“末将及麾下将士,听候侯爷差遣!”
“好!”刘锦点头,开始部署,“安世兄,你率甄家私兵及两百官兵,埋伏于寨门左侧山林,听到寨内火起并有三声号箭为令,立刻猛攻寨门!”
“郡尉,你率其余官兵,埋伏于寨门右侧,同样以火起和三声号箭为令,与甄安部同时进攻,形成夹击之势!”
“尔等听到信号,不必留手,全力攻寨!我要让这黑风寨,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诺!”甄安与郡尉齐声领命,立刻转身调动部队,悄无声息地向指定埋伏地点运动。
安排妥当,刘锦这才看向身旁的赵云,眼中寒光闪烁:“子龙。”
“末将在!”
“随我再入匪巢。”刘锦轻轻抚过【锦绣剑】的剑柄,语气森然,“这次,不是救人,是杀人,是放火!我们去给周横的庆功宴,添一把最旺的火!”
“末将,愿为先锋!”赵云银枪微震,杀气凛然。
刘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看了一眼悬崖上方那喧嚣渐弱、似乎即将曲终人散的黑风寨,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行动!”
刘锦、赵云与十余名亲卫再次如鬼魅般翻上悬崖,潜入黑风寨内部。与之前相比,寨内的喧嚣减弱了不少,但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烈的酒气,许多匪徒东倒西歪地醉倒在聚义厅内外,鼾声四起。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醉不醒。
就在刘锦等人借着阴影,快速向聚义厅核心区域摸进,准备擒贼先擒王,寻找周横时,一个靠在墙角呕吐的匪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恰好看到几道迅捷的黑影从眼前掠过。
他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些人身着并非寨中服饰,且手持利刃时,残存的醉意瞬间被吓醒了大半。
“有……有外人!敌袭——!”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而破音的尖叫,在这相对寂静的后半夜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声警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聚义厅内,一些尚未彻底醉倒的小头目和本就负责警戒、饮酒较少的匪徒猛地惊醒,慌乱地抓起身边的兵器。那些醉倒的也被同伴踢醒,整个山寨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谁在喊敌袭?”
“抄家伙!快抄家伙!”
混乱中,数十名反应过来的匪徒,在一个头目的呼喝下,朝着刘锦他们所在的方向围拢过来,虽然队形散乱,但人数不少,堵住了去路。
刘锦眼神一寒,知道悄无声息的斩首行动已不可能。【锦绣剑】“锃”地一声悍然出鞘,在火把映照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结阵!杀过去!”刘锦低喝一声,身先士卒,剑光闪动,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匪徒刺倒。剑锋染血,更添几分煞气。
“保护主公!”赵云清叱一声,银枪如龙出海,枪影翻飞,将左侧试图包抄的匪徒尽数拦下,枪尖点点,必有一人倒地。
十几名亲卫也立刻结成小型战阵,彼此呼应,刀光闪烁,与数倍于己的匪徒厮杀在一起。这些亲卫皆是高顺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即便面对混乱的围攻,也丝毫不乱,每一次出手都高效而致命。
然而,匪徒毕竟人多,而且警报已传开,更多的匪徒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呼喝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黑风寨彻底陷入了混乱的战斗之中。
刘锦一剑荡开劈来的鬼头刀,反手刺入对方咽喉,抽剑对赵云喝道:“子龙,信号!”
赵云会意,猛地一枪逼退身前之敌,迅速从腰间取下强弓,搭上一支特制的响箭。
“嗖——啪!”
“嗖——啪!”
“嗖——啪!”
三支响箭带着尖锐无比的啸音,接连射向漆黑的夜空,即便在喊杀声中也能清晰可辨!
寨门之外,早已埋伏多时、心急如焚的甄安与郡尉,看到寨内火光亮起,又听到这三声清晰的号箭,顿时精神大振!
“辽西侯信号已发!甄家儿郎,随我杀!”甄安长剑出鞘,率先从左侧山林中冲出。
“将士们,剿灭匪患,就在今日!杀啊!”郡尉也同时从右侧发出怒吼。
刹那间,埋伏在寨门两侧的数百官兵与甄家私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喊杀震天,向着因为内部混乱而防御松懈的黑风寨大门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三声号箭的余音尚在空中回荡,黑风寨内的匪徒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疯狂地向刘锦和赵云所在的核心区域涌来。虽然最初接触的匪徒被他们如同砍瓜切菜般放倒,但更多的人从营房、从角落、从聚义厅深处冲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各式兵刃,试图用人海将这十几人淹没。
“保护主公!”赵云清喝一声,银枪舞动得如同泼水不进,枪影化作一道银色的屏障,将左侧和前方涌来的匪徒死死挡住。枪尖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刺入咽喉或心窝,带起一蓬蓬血雨。他身形飘忽,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竟凭借一己之力暂时遏制住了大半的攻势。
刘锦手持【锦绣剑】,剑光霍霍,风格与赵云迥异,更显凌厉霸道。他得了童渊真传,虽只学了二十四式百鸟朝凤枪,但将枪法的一些精髓化入剑法之中,刺、削、点、抹,无不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一名挥舞着开山斧的彪形大汉吼叫着冲来,刘锦不闪不避,【锦绣剑】精准地切入斧影的空隙,一剑便刺穿了他的手腕,在其惨叫声中,反手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打倒一个,立刻有两个、三个补上来。他们身后和右侧的压力骤增,亲卫们虽然骁勇,结阵死战,但也开始出现伤亡,阵型被压缩得越来越小。
“结圆阵!”刘锦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幸存下来的亲卫立刻收缩,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将刘锦和赵云护在中心稍靠前的位置,全力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利刃入肉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匪徒们瞪着猩红的眼睛,前仆后继,显然也杀红了眼,知道若不拿下这几人,待寨门攻破,大家都得死。
“主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云一枪挑飞一个试图扔出飞镖的匪徒,语气依旧沉稳,但语速明显加快。他们虽然勇猛,但体力终究有限,而敌人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
刘锦挥剑格开一把劈来的腰刀,顺势一脚将对方踹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越来越厚的包围圈。他能看到远处寨门方向已经燃起了火光,喊杀声震天,显然甄安和郡尉正在猛攻,但突破需要时间。
“坚持住!援军就在门外!”刘锦的声音穿透喊杀声,激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手中的【锦绣剑】因为饮血过多,剑身都微微泛着红光,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从聚义厅方向传来:“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老子地盘撒野!都给老子滚开!”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袒露着毛茸茸胸膛的巨汉,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如同一头发狂的狗熊般冲了过来,正是黑山帮帮主“翻江鳄”周横!他显然是被从酒宴上惊醒,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暴戾的杀气。
“就是你小子坏了老子的好事?”周横目光死死锁定被围在核心的刘锦,看到他手中染血的【锦绣剑】,以及身边勇不可挡的赵云,更是怒火中烧,“拿命来!”
他咆哮着,根本不顾挡路的小喽啰,巨大的砍山刀带着恶风,如同泰山压顶般,直接朝着刘锦和赵云所在的方位猛劈下来!
就在周横挥舞着砍山刀,准备亲自下场与刘锦、赵云厮杀之时,寨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陡然提升了数个量级,其间还夹杂着寨墙倒塌的轰然巨响与官军特有的战鼓声!
“报——!报告帮主!大事不好!”一个浑身是血的匪徒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满是惊恐,“寨门……寨门被官兵攻破了!他们人太多了,我们顶不住了!”
“什么?!”周横劈砍的动作猛地一僵,赤红的双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寨门方向。只见那边火光冲天,显然官军已经大量涌入,正在与寨中匪徒展开激烈的巷战。
他原本想亲手碾碎这几个坏他好事的家伙,但此刻,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若被官军彻底合围,别说报仇,连他自己都插翅难飞!
电光火石之间,周横做出了最狠毒也最符合他枭雄本性的决定。他猛地收回砍山刀,指着被围在核心、身边亲卫已不足十人的刘锦和赵云,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妈的!别管外面了!所有人,都给老子上!活捉那个领头的(刘锦)!谁能抓住他,老子赏金千两,女人随便挑!快!抓住他我们才有活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这群亡命之徒。周横的话如同给已经疯狂的匪徒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因为寨门被破而有些慌乱的匪徒,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朝着刘锦他们涌去!
活捉刘锦,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生机!
压力瞬间倍增!
刘锦和赵云背靠着背,【锦绣剑】与龙胆亮银枪舞动得如同风车,将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刃格开、斩断。剑光枪影所及之处,匪徒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刘锦的剑法越发狠辣凌厉,每一剑都直奔要害,绝不留情。赵云的枪更是神出鬼没,往往一枪刺出,便能洞穿两三名匪徒。
然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放眼望去,以他们为中心,层层叠叠围拢过来的匪徒,粗看之下,至少还有两三百人!而且这些都是周横麾下较为核心、未曾完全醉倒的悍匪,战斗力远非最初那些杂鱼可比。
“噗嗤!”一名亲卫为了替刘格挡侧面砍来的一刀,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刀锋入肉,他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保护侯爷!”又一名亲卫怒吼着,抱着一个冲上来的匪徒滚倒在地,用短刃拼命刺击,随即被更多的匪徒乱刀砍死。
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每一个人倒下前,都带走了数倍于己的敌人,但包围圈依旧在缩小。很快,还能站着的亲卫,只剩下区区五六人,而且个个带伤,浑身浴血,如同在血海中浸泡过一般。
刘锦和赵云也挂了彩。刘锦的左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袖。赵云的肩甲也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凹痕,甚至有血丝渗出。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额头见汗,高强度的厮杀在急速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匪徒的尸体在他们周围堆积了一圈,几乎形成了一道矮墙,但后续的匪徒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扑上来,嘴里疯狂地喊着:“活捉他!赏金千两!”
局势,危如累卵!
刘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横那狰狞而焦急的面孔,就在不远处的聚义厅台阶上指挥着围攻。
“子龙,看来我们要在这里杀个痛快了!”刘锦喘着气,朗声笑道,笑声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迈与决绝。
“能随主公并肩死战,云之幸也!”赵云的回答简洁而坚定,银枪一抖,再次将一名试图靠近的匪徒喉结点碎。
就在刘锦与赵云深陷重围,身边亲卫即将伤亡殆尽之际,外围猛然传来一声清越却充满焦急与怒意的呐喊:
“侯爷!甄安来也!贼子休伤侯爷!”
只见甄安一马当先,率领着数十名甄家最精锐的私兵,如同尖刀般狠狠刺入了匪徒的包围圈外缘!他们养精蓄锐已久,此刻为救刘锦,更是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瞬间就将匪徒的阵型冲开了一个缺口。
紧接着,更多的郡国官兵也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与负隅顽抗的匪徒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整个场面彻底混乱,但优势已然倒向了官兵一方。
原本围攻刘锦和赵云的匪徒,眼见身后被官军猛攻,阵脚大乱,又听到“活捉刘锦”的赏格似乎遥不可及,而眼前的刀枪却是实实在在的,求生本能立刻压过了贪婪。不少人发一声喊,纷纷转身,与冲进来的官军战作一团,再也顾不上中心的刘锦和赵云了。
压力骤减!
刘锦和赵云顿时觉得周身一松。甄安已经带着人杀到了他们面前,看到刘锦手臂染血,赵云肩甲破损,周围倒下的亲卫和层层叠叠的匪徒尸体,甄安眼圈一红,又是后怕又是愧疚:“侯爷!子龙将军!安来迟了!”
“来得正好!”刘锦喘了口气,目光却如同鹰隼般瞬间扫过全场,立刻锁定了正带着几个心腹亲信,悄悄向聚义厅后门溜去的周横!
想跑?
刘锦心中压抑的怒火与杀意瞬间升腾,他看了一眼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臂,剧痛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狠厉。
“子龙!”刘锦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随我追周横!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他生擒活捉!我要亲手剐了这条‘翻江鳄’!”
“末将领命!”赵云毫不迟疑,尽管肩头受伤,但战意更盛。
“安世兄,此处交给你清理,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刘锦对甄安丢下一句,甚至来不及包扎伤口,便与赵云对视一眼,两人如同脱弦利箭,无视周围零星的战斗,径直朝着周横逃窜的方向猛追而去!
甄安看着两人染血却依旧矫健迅猛的背影,大声应道:“侯爷放心!”随即转身,挥刀指向仍在顽抗的匪徒,“杀!一个不留!”
周横带着仅存的五六个心腹,连滚带爬地冲到后山一处极其隐蔽的崖边,那里垂着几条早已备好的逃生绳索,正是他为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快!快下去!”周横急声催促,自己也要伸手去抓绳索。
就在此时!
“咻——!”
一支狼牙箭如同银色闪电,破开风雪,带着尖锐的啸音,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周横正要抓握的那根主索!
“崩”的一声,绳索应声而断,掉落悬崖!
周横抓了个空,惊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只见数十步外,刘锦与赵云正疾奔而来,赵云手中强弓弓弦犹自震颤!
逃生之路已断!前有追兵,后是悬崖!
周横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绝望与暴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他猛地转过身,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追来的刘锦和赵云,尤其是看到刘锦那虽然染血却依旧俊朗的面容,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北土话,跳着脚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日嫩娘哩!小白脸子!给你脸不要脸是吧?爷爷本想放你一条活路,你他娘哩撵着屁股追上来送死?!”
他挥舞着那柄门板似的砍山刀,指着刘锦,脸上的横肉因极度愤怒而扭曲:
“真当爷爷怕了你不成?不就是仗着有个能打的跟班儿吗?爷爷今天就算死,也要先剁了你这个小白脸!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弟兄们,跟这俩不知死活哩玩意儿拼了!”
面对周横及其心腹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反扑,赵云眼神冷冽如冰,毫无惧色,甚至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将刘锦稍稍护在身后。
那五六名匪徒嚎叫着冲来,刀枪并举,气势汹汹。
然而,在真正的超一流猛将面前,这点垂死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只见赵云身形一动,仿佛化作了一道银色残影。面对最先刺来的一杆长枪,他既不格挡也不闪避,龙胆亮银枪后发先至,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枪杆的薄弱处!
“咔嚓!”那匪徒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长枪脱手飞出。他还未反应过来,赵云的枪尖已然如影随形,顺势向前一递,轻松洞穿了他的咽喉!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这名匪徒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毙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匪徒挥舞着鬼头刀,从侧面拦腰砍向赵云。赵云仿佛背后长眼,看也不看,握住枪尾的手臂猛地向后一甩,银枪如同活物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枪纂(枪尾的金属套)带着破空声,狠狠地砸在了这名匪徒的太阳穴上!
“噗!”如同熟透的西瓜被砸碎,那匪徒哼都没哼一声,头颅歪向一个诡异的角度,当场毙命,尸体被砸得横飞出去,撞倒了后面冲来的另一人。
瞬息之间,连毙两人!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出的不仅是绝对的力量和速度,更是对时机、角度妙到毫巅的掌控!
剩下的三名心腹以及周横本人,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白袍小将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赵云持枪而立,银枪斜指地面,枪缨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雪地上晕开点点红梅。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横,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赵云那如同鬼神般的武力,瞬间碾碎了剩余三名心匪徒最后的勇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周横的恐惧,他们眼神闪烁,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握着兵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刘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立刻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这风雪般刺入那几人的心扉:
“我辽西侯说话算话!今日,只诛首恶周横!你等若此刻弃械退开,可饶不死!”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那三名匪徒的心理防线。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图——投降!活命!
周横何等精明狠辣,立刻察觉到手下的异动。他本就处于暴怒和绝望的边缘,此刻见这些平日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手下竟敢生出二心,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操你娘的!反了!都他妈反了!”他破口大骂,河北土话夹杂着最恶毒的诅咒,面目狰狞如同恶鬼。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挥起那柄厚重的砍山刀,带着满腔的戾气,狠狠劈向离他最近、眼神最为闪烁的那名手下!
那匪徒根本没想到周横会突然对自己下手,惊恐地想要格挡,却已来不及。
“噗嗤——!”
血光迸溅!砍山刀势大力沉,几乎将那匪徒斜肩铲背地劈开!温热的鲜血和内脏碎片喷了旁边两人一身一脸!
“啊!!”另外两名匪徒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看着地上同伴惨不忍睹的尸体,再看向如同嗜血狂魔般的周横,浑身抖得像筛糠。
周横一脚踹开尸体,砍山刀血淋淋地指向剩下那两人,唾沫横飞地怒吼:
“狗娘养的东西!都他娘的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怕个卵子!老子还没死呢!谁敢再退一步,这就是下场!跟老子上,剁了这两个小白脸!”
刘锦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冷哼一声,随即对赵云轻轻挥手,“子龙,拿下他。要活的。”
“末将领命!”
赵云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出!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银光,直取周横身侧那两名已被吓破胆的心腹。
那两人见周横砍杀同伴的凶残,早已心胆俱裂,哪里还有战意?眼见赵云杀来,一人下意识举刀格挡,却被枪尖一抖一挑,手腕瞬间被刺穿,钢刀“哐当”落地。另一人更是不堪,转身欲逃,赵云枪杆如影随形,精准扫在其腿弯处,“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
瞬息之间,两名心腹一伤一残,失去战力。
周横见赵云如此悍勇,惊怒交加,狂吼着挥舞砍山刀,使出浑身力气,一招“力劈华山”,朝着赵云当头劈下!势大力沉,仿佛要将赵云连人带枪劈成两半!
然而赵云岂会与他硬拼?只见他身形微侧,轻松让过刀锋,同时银枪如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点向周横的手腕!
“嗤!”
周横只觉手腕剧痛,砍山刀几乎脱手,定睛一看,腕甲已被刺穿,鲜血直流!他还想再挣扎,赵云的长枪已如灵蛇般缠上刀杆,猛地一绞一拽!
“撒手!”
周横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五指一麻,厚重的砍山刀竟被硬生生夺了过去,“哐当”一声落在远处雪地里。
不等他再有动作,赵云的枪杆带着破风声,狠狠扫在他的膝窝!
“呃啊!”周横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他还想挣扎起身,冰冷的枪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后心,一股森然杀气将他牢牢锁定,让他动弹不得。
两名刘锦的亲卫立刻上前,用结实的牛筋绳索将周横捆了个结结实实。
“小白脸!操你娘的!仗着有个好打手算什么本事!有种放开爷爷,单挑啊!”周横即使被缚,依旧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用河北土话疯狂咒骂,“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儿!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锦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他手臂上的伤口已被亲卫简单包扎,但这丝毫未影响他那份智珠在握的气度。
“骂吧,趁现在还能出声。”刘锦缓缓蹲下身,平视着被捆成粽子、跪在雪地里的周横,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审视。
“周横,”刘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落入周横耳中,也落入旁边赵云和众亲卫的耳中,“你是不是以为,我费这么大力气活捉你,是看中了你这身蛮力,或者想从你嘴里撬出什么秘密?”
周横喘着粗气,瞪着刘锦,没有回答,但眼神里分明就是这样的想法。
刘锦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那丝讥讽的弧度愈发明显:“你太高看自己了。就凭你这黑风寨,还有你手下这群乌合之众,在我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剿灭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打击:“活捉你,其实你本身并没什么大用。只不过……”
刘锦的目光越过周横,仿佛看向了甄府的方向,声音冷了几分:“需要把你这条‘翻江鳄’的脑袋,还有你这副还能喘气的皮囊,亲自送到甄公面前,给甄家,给中山郡的士族乡绅们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重新看向脸色变得惨白的周横,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入其心脏:
“我要用你,告诉所有人——动我刘锦庇护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也要用你,让甄家承我这份情。至于你本人是死是活,是凌迟还是车裂,于我而言,并无区别,只看哪种方式,更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罢了。”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周横作为匪首、作为一个“人物”的最后一丝尊严。他原以为自己好歹是个人物,就算败了,也该有些价值。可在刘锦眼中,他仅仅是一件用来示众、用来送人情、用来立威的工具!连他的生死,都只取决于哪种方式更“有用”!
“你……你……”周横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说不出来,极度的羞辱和恐惧淹没了他。
刘锦站起身,不再看他那扭曲的面孔,对亲卫淡淡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甄公和中山郡的诸位,想必很想见见这位‘翻江鳄’的真容。”
说完,他转身,迎着风雪,走向已成定局的黑风寨。身后,是周横彻底崩溃后,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呜咽。赵云持枪紧随,看着刘锦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主公手段,诛心为上,远比单纯的杀戮,更显枭雄本色。
当刘锦和赵云押解着面如死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周横,与正在指挥清剿残匪的甄安汇合时,整个战场的扫尾工作已近完成。
黑风寨内,负隅顽抗的匪徒已被尽数歼灭,少数跪地投降的则被官兵看管起来。火光映照着雪地与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宣告着这个曾经横行一方的匪巢的覆灭。
“侯爷!子龙将军!”甄安见到他们,尤其是看到被生擒的周横,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快步迎上,“寨中顽抗之敌已基本肃清,缴获颇丰!”
刘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却已尽在掌控的寨子,对随行的郡尉吩咐道:“郡尉,此地后续事宜,便交由你处置。清点缴获,登记造册,妥善安置俘虏,阵亡将士及甄家义从的抚恤务必优厚。至于这寨子……”他顿了顿,冷然道,“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
“末将领命!定将此事处置妥当!”郡尉抱拳躬身,态度无比恭敬。经此一夜,辽西侯刘锦的雷霆手段与强大实力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刘锦这才看向甄安,语气缓和了些:“安世兄,此间事了,我们该回去了。甄公想必已是望眼欲穿。”他示意了一下被亲卫死死按住的周横,“这份‘厚礼’,还需尽快送到府上。”
甄安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翻江鳄”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心中畅快无比,更是对刘锦充满了感激:“全仗侯爷神威!若非侯爷与子龙将军,我甄家此番……唉,大恩不言谢!我们这就回府!”
很快,刘锦、赵云、甄安以及剩余的甄家私兵,押解着匪首周横,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踏上了返回无极县的道路。
风雪似乎也随着战斗的结束而渐渐平息。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有马蹄踏雪和车轮碾过的声音。周横被扔在一辆运载缴获的板车上,如同待宰的猪羊,他偶尔挣扎一下,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却立刻会被看守的亲卫厉声喝止,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天色微明,风雪已停。甄府大门前灯火通明,人影攒动,但气氛却与之前的焦急有所不同,更多了几分肃穆与等待。
原来,早在半个时辰前,载着甄荣和甄宓的马车,已经率先安全抵达甄府。
当时的情形亦是无比激动:看到两个女儿安然归来,虽受惊吓但并未受到伤害,甄逸与夫人抱着女儿老泪纵横,一众家人也是喜极而泣。甄荣虽面色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简略说了被救的经过,尤其强调了刘锦与赵云深入匪巢、雪夜营救的惊险。甄宓则紧紧抱着母亲,小声啜泣,显然惊吓未消。
在将姐妹二人安顿回内院休息,并请医者诊视之后,甄逸的心放下大半,但另一件事却让他无法安心——刘锦、甄安以及众多甄家私兵尚未归来!
他知道,救回人质只是第一步,剿灭匪巢、擒拿匪首才是真正的收尾,也必然伴随着更大的风险。尤其是得知刘锦手臂负伤后,甄逸更是坐立难安。
因此,他立刻下令,全府上下做好准备,迎接恩人归来。
此刻,当远处官道上出现火把光芒和人马身影时,门口等待的众人精神一振。
“回来了!是侯爷和安公子他们回来了!”眼尖的仆役再次高喊。
甄逸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然,带领着族中重要子弟和管事,静静等候。
队伍渐近,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众人征战后的痕迹。刘锦玄青锦袍上的血迹和破损的衣袖尤为显眼,赵云白袍染尘,甄安也是一身风霜,所有的私兵都带着疲惫与肃杀之气。
而当被捆缚得结结实实、如同死狗般被拖行了一路的周横,被重重摔在甄府大门前的青石地上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唾骂声。就是这个恶贼,让甄家上下度过了无比煎熬的一天一夜!
甄逸的目光首先落在刘锦受伤的手臂上,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他快步上前,不顾刘锦的阻拦,郑重地深施一礼:
“世荣贤侄!你为救我甄家女儿,亲身涉险,更负伤挂彩,此恩此情,我甄逸、我中山甄氏,永世铭记!快,快请入府,医者早已候着!”
时近正午,风雪初霁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甄府宴客厅内。厅内陈设极尽奢华,鎏金的梁柱,铺着锦绣的紫檀木家具,四周陈列着珍贵的玉器古玩,连侍者端送酒肴的器皿皆是精工细作的银器与越窑青瓷,无声地彰显着中山甄氏“富甲河北”的底蕴。宴席是最高规格的珍馐美馔,许多菜品连见多识广的刘锦都未曾见过。
刘锦臂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换了身甄家准备的簇新锦袍,坐于主宾之位。赵云与年仅十四却目光灵动的郭嘉分坐两侧。甄逸与一众族老作陪,言辞恳切,感激不尽。
酒过三巡,甄逸温声道:“去请三小姐与六小姐来,亲自向恩人道谢。”
不多时,环佩轻响。
两位盛装少女步入宴厅。为首的正是甄荣,年方十六,身着月白曲裾深衣,衣摆绣着淡雅兰草,乌发绾成端庄的随云髻,仅簪一支素玉步摇。她容颜清丽,气质温婉,步履从容,目光沉静如水,已初具世家贵女的风范。
紧跟其后的是八岁的甄宓。她穿着绯色锦缎袄裙,梳着双丫髻,系着红色丝带,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好奇地骨碌碌转着,打量着席间众人,尤其是主位上的刘锦,小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几分古灵精怪的探究。
刘锦心中感慨: ‘阿荣越发端庄了,当年引荐之恩尚未报答。宓儿也长高了不少,还是这般活泼。’ 他对甄荣始终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激与敬重。
甄荣此刻心绪难平。 她盈盈上前,目光与刘锦相接。看到他臂膀处的包扎,想起昨夜他雪夜而来的身影,听闻他亲自追击匪首的凶险……一种混合着感激、崇敬与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头萦绕。‘他已是威震幽州的辽西侯,气度更胜往昔……’ 她微微垂眸,将少女情愫小心藏于温婉端庄之下。
甄荣领着妹妹,双手捧起玉杯,敛衽一礼,声音温婉动人:“辽西侯救命之恩,甄荣永世不忘。谨以此酒,谢过侯爷。” 姿态优雅,礼数周全。
甄宓却不像姐姐那般拘礼,她学着姐姐的样子捧起一杯蜜水,迈着小步子走到刘锦面前,仰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奶声奶气却语出惊人:“刘家哥哥,你打架好厉害呀!比故事里的将军还厉害!谢谢你打跑了坏人,救了我跟姐姐!” 童言稚语,顿时冲淡了宴席的正式感,引得众人莞尔。
刘锦见状,冷峻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他起身,先对甄荣温和道:“阿荣不必多礼,此乃我分内之事。” 随即又看向甄宓,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带着难得的轻松:“宓儿也很勇敢。以后不会有坏人欺负你们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甄荣浅浅抿了一口,耳根微红。甄宓则开心地喝光了蜜水,还朝着刘锦眨了眨眼睛。
坐在下首的郭嘉,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自顾自地品尝着甄家的美酒佳肴,心中暗忖:‘主公这人情,甄家怕是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