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洲淡然一笑,神色间带着绝对的自信:
“国主不必忧心。既然我等已至,些许妖邪,翻手可平。为免不必要的伤亡,还请国主下令,将前线军队暂且后撤百里。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蓬莱便可。”
他语气平淡又强硬,仿佛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通知。
撤军百里,这意味着要将大片国土暂时置于无防护之地,风险极大。
萧景琰目光微凝,与魏平洲那看似温和实则淡漠的视线一触,心中念头飞转。
与这些修仙者硬顶并无好处,反而可能激化矛盾。眼下,借助蓬莱之力清除蛇妖是首要目标。
萧景琰沉吟片刻,斟酌着措辞,试探性地问道:
“仙师体恤将士,寡人感佩。
只是……若将前线军队全数撤下,是否会……毕竟,此前前来相助的诸位高人,也多需借助军队列阵的煞气相辅,方能更有效地遏制妖邪……”
话未说尽,意思明确:其他修士都需要军队配合,你们蓬莱一来就要清场,是否太过托大?万一出了纰漏,这责任和代价,我大金承受不起。
魏平洲闻言,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不变,眼底掠过一丝不耐。他手中合拢的落拓扇轻轻抬起,做了一个微小的下压手势,温和而强势地打断了萧景琰的话:
“国主多虑了。”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属于仙门弟子的自信与矜傲:
“那些前来相助的道友,心意可嘉,然终究势单力薄,借助凡俗军队之力,亦是无奈之举。
但我蓬莱既已应下此事,自当倾尽全力。门下弟子众多,擅长合击阵法者亦不在少数,应对此番妖患,足矣。”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看似诚恳地注视着萧景琰,语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
“况且,有凡人士卒在场,我等施展起来,终究是投鼠忌器,难免有所顾忌。
战场凶险,术法无眼,若是不慎误伤了国主的忠勇将士,都是血肉之躯,伤了岂非不美?
届时,纵使剿灭了妖邪,国主损兵折将,我等心中亦难安。”
他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将蓬莱的超然与凡俗军队的无用与脆弱凸显无疑。
萧景琰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他眼中那一丝不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细微的涟漪便迅速消失无踪。他像是被魏平洲的深明大义和体贴所打动,连连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恍然和感激:
“是极是极!倒是寡人思虑不周,险些误了仙长大计。
仙长所言甚是,将士们皆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能避免伤亡自是最好!”
他抚掌赞叹,随即神色一正,对身旁的内侍朗声道:
“传寡人旨意,前线各部,即刻依令后撤百里,为蓬莱仙长腾出降妖之地,不得有误!”
魏平洲看着萧景琰这般“识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这凡俗国主心里究竟作何想,他并不在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心思算计,都不过是徒劳。
“国主英明。”
魏平洲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萧景琰的决断:
“如此,我等这便前去布置,定不让那妖邪再肆虐下去。”
萧景琰回身,对魏平洲拱手,笑容满面:
“如此,便有劳仙使与诸位仙长了!寡人在此,静候佳音!”
他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却是一片冰冷清明。
这魏平洲,强势、傲慢,对凡俗权势毫无敬畏,但其背后代表的蓬莱,确实拥有扭转战局的实力。
眼下驱除妖邪是燃眉之急,只要能达成目的,暂时低头,借其之力,又何妨?
至于后续……他萧景琰能在这乱世中打下这偌大江山,又岂是任人拿捏之辈?
“能为我所用者,且让他一时又如何?”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显得真诚而期待。
魏平洲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一众蓬莱弟子,化作道道流光,径直朝着前线战场的方向飞去,留下萧景琰站在原地。
“怎么突然撤军了?”
白若月看着远处如潮水般有序后撤的军队,蹙眉问道。
薛晨刚读完一枚传信纸鹤,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解释道:
“是蓬莱。
蓬莱仙岛这次是整个下场了,领头的是魏平洲,他们要求大金军队全线后撤,言明剿妖之事,由他们蓬莱一力承担。”
“整个都下场?来得这么巧?”
白若月心中的疑虑更深:
“我们刚察觉到蛇妖背后可能有蹊跷,蓬莱就大张旗鼓地介入,还要求清场……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薛晨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鹤递给白若月看:
“看起来不像。
据在另一处战场相助的同道传讯,魏平洲亲自带队,蓬莱弟子这次派头十足,声势浩大,出手也确实凌厉,清理了不少低阶妖物。
样子做得如此之足,若最终除妖不利,或出了什么别的变数,丢的可是他们蓬莱自己的脸面,代价太大。”
“魏平洲带头?”
白若月捕捉到这个名字,心中微动。她对蓬莱印象极差,对相关的人更是本能警惕。
“哦,对了,”
薛晨像是才想起什么,补充道:
“你一直在外奔波,可能还不知道蓬莱内部发生的大事。那纪庸……他叛出蓬莱了,而且,就在他叛逃之前,他重伤了清虚子师叔,清虚子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白若月瞳孔骤缩。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涌。
纪庸啊纪庸,生的一副好皮相,总是干出一些让人跌破下限的认知。
也是,无情道嘛,妻子杀得,师傅一样也杀得。
薛晨见她神色变幻,知她心中震动,叹了口气:
“此事在蓬莱乃至东胜神州修仙界已非秘密,只是详情知之甚少。
如今蓬莱由张鼎师伯暂掌,魏平洲作为其门下翘楚,在此刻代表蓬莱出面处理妖患,倒也……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
白若月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只怕,太过‘顺理成章’了。
薛道友,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蓬莱刚经历巨变,魏平洲如此急切地揽下这棘手的差事……还有那些行为诡异的蛇妖……这一切串联起来,我总觉得并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