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在自己的房间里,正闭目调息,一阵器物碰撞的杂乱声,穿透墙壁从某个方向传来。
声音的来源是那位“心善”夫人的房间方向。
白若月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起身拉开了房门。
刚踏出房门,小丫鬟翠儿像只受惊的兔子,提着裙摆,脸色煞白地从走廊那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白若月脚步一转,看着眼神儿好,朝着与小翠逃跑方向相反的走廊深处走去。吃瓜归吃瓜,这美妇人一行可不好沾。
函谷关的客栈格局复杂,回廊曲折。
白若月目力极佳,光线昏暗处也能视物。
她刚转过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目光便锁定了前方廊柱阴影里两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身影——王癞子和他的另一个同伙。
两人神情紧张,不时望向美妇人房间的方向,等待着里面同伴的信号。
白若月脚步未停,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贴近后,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突兀响起:
“呦,二位,忙着呢?”她语气平淡,“还是说……回来吃个晚饭?”
“谁?!”
王癞子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一哆嗦,手里紧握的匕首差点脱手滑落。
他惊骇地回头,看到是白若月,那张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狠戾和破罐破摔的疯狂取代。
“是你?!”
王癞子压低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威胁,匕首下意识地对准了白若月:
“闭上你的臭嘴!少管闲事!不然…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做了!识相的就当没看见,赶紧滚!”
他色厉内荏,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眼前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太邪性了,深不可测。
“呵。”白若月非但没退,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里有种近乎戏谑的平静,“那…你要不要试试呀?”
王癞子只觉得邪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试?他敢试吗?她那句“像不像劫匪”的冰冷眼神还历历在目,这绝对是个硬茬子。
王癞子下意识地拽着身边的同伙,又往阴影深处缩了缩,竭力拉开与白若月的距离,仿佛靠近她就会被扎到。
“那个王二狗呢?”
白若月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们,目光扫过两人空荡荡的身后,继续用闲聊的,带着一丝玩味,慢悠悠的又抛出下一个问题:“真去找亲戚啦?还是…被你们自己‘处理’了?”
“你!你少他娘的放屁!”
王癞子被戳中心事,又急又怒,烦得要死。
眼看里面还没动静,这边又被这来路不明的人缠上,他只想赶紧摆脱白若月换个地方躲藏,免得节外生枝。
白若月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侧耳倾听,远超常人的耳力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金属声。
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不再看王癞子两人,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别跑了,没有用的。”
说完,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推开那扇通往侧巷的帘子,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
王癞子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愣,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刚想和同伙换个更隐蔽的地方藏身,或者干脆冒险冲进客栈支援……
“哐当!”一声巨响。
客栈的后门和前厅方向几乎同时被暴力撞开。
“官差办案!都别动!”
“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跑!”
伴随着厉声呵斥,火把的光芒瞬间将客栈后院和侧廊照得亮如白昼。
一队队甲胄鲜明的瓮城官兵涌了进来,刀出鞘,弓上弦,瞬间将王癞子和他的同伙藏身的杂物堆团团围住。
王癞子和他同伙瞬间面如死灰,浑身僵硬,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如同待宰的羔羊,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个恶徒!讹了钱还不算完,还要害我家夫人!”小丫鬟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激动,从官兵后面冲了出来,指着王癞子两人尖声叫道。
领头的军官是个面色冷硬、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他大手一挥:“拿下!捆结实了!搜!看看别处可还有其他同伙?!”
士兵们将吓瘫在地的王癞子两人死死按住,用牛筋绳捆成了粽子。
美妇人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发髻一丝不乱,神情异常镇定,甚至透着一股矜持的威严。
她看都没看被按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王癞子两人,目光直接投向领头的官兵头目。
“有劳张校尉亲自跑一趟了。”美妇人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若非校尉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妾身在此谢过。”
那被称为张校尉的军官连忙抱拳,态度颇为恭敬:“夫人言重了,缉拿宵小,维护治安,乃我等分内之事。让夫人受惊,是我等失职。”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旁人听不真切。
很快,几个负责搜查客栈角落和后院的兵卒跑了回来,大声禀报:
“禀校尉!仔细搜查过了,客栈内外,未发现其他可疑同伙!”
“嗯。”张校尉点点头。
一直站在自己房门口阴影处,与周围喧嚣隔绝的白若月,在听到这句“未发现其他同伙”的禀报时,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涟漪。
白若月的目光落在被官兵押走的王癞子身上,他正疯狂挣扎着回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死死盯着美妇人的方向。
目光又落在了姿态端庄、正与校尉道别的美妇人身上。
是真的只有这两个吗?
呵……看来,倒是她之前看走眼了。
“夫人受惊了,早些安歇吧。我等还要去别处巡查,告辞!”军官抱拳。
“诸位辛苦。”美妇人再次盈盈一礼,目送着官兵押着不断挣扎咒骂的王癞子二人离去。
直到官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喧闹的后院重归寂静,美妇人直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白若月所在的方向,脸上重新挂起笑,带着一丝歉意说:
“姑娘没有吓到吧?是我不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