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
三人对峙而立。
空气凝重得仿佛已经化作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烈与林清寒的目光,再也没有了最初那种焚天煮海的暴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待未知、审视怪物般的极致忌惮。
他们穷尽毕生的武道认知,也无法理解。
一个淬体境的武夫,究竟是如何,拥有那般匪夷所思,甚至堪称神魔之躯的肉身!
这种存在,已然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最终,是林清寒率先打破了死寂。
她的目光越过萧衍,落在了躲在屋檐下,一脸担忧与无措的江映月身上。
清冷的眼眸中,情绪翻滚,有心疼,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严厉。
“江映月,你可知错?!”
声音冰冷彻骨,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
“师姐,我……”
江映月咬着下唇,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没错!”
她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我喜欢萧大哥,这有什么错?!”
“放肆!”
林清寒一声厉喝!
宗师境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狠狠压在江映月那单薄的香肩之上!
“你是我望月仙山千年不遇的太阴圣体!”
“是宗门耗费无尽资源,寄予厚望的未来!”
“你忘了入门时,在祖师像前立下的道心之誓了吗?!”
“圣女,需断绝七情六欲,心如止水,方能承载太阴传承,问鼎长生仙道!”
“你如今竟为了一介凡俗男子,情根深种,道心蒙尘!你这是在自毁前程!你对得起山主对你的悉心栽培吗?!”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江映月的心上。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娇躯在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她望着自己的师姐,用一种天真到近乎愚蠢的逻辑,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我……我回去就跟师尊说,这圣女,我不当了!”
她甚至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一脸寒霜的林清寒,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提议。
“师姐你天资绝世,修为高深,这个圣女,给你当好了!”
“你——!”
林清寒被这番话气得眼前一黑,险些道心失守,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
圣女之位,关乎宗门万载气运与道统传承,岂是孩童过家家,说不当就不当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知道跟这个已经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小师妹,是讲不通道理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萧衍身上。
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杀意与威胁,再不加掩饰。
“萧衍,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身负何等奇遇。”
“映月是我望月仙山的圣女,身份尊贵,不是你这等凡尘俗子可以染指的!”
她的声音愈发冰寒。
“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但前提是,你必须立刻,马上,与她断情绝爱,此生永不相见!”
“否则……”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眼神中冻结一切的杀意,已说明了一切。
江映月闻言,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不要!”
她猛地冲到萧衍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师姐。
“师姐,你不能这么做!”
“这件事和萧大哥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看着她这副痴情维护的模样,林清寒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她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江映月,跟我回去。”
“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便立刻传讯山主,将此地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告知于她老人家。”
江映月的身体,猛地僵住。
她知道,师姐说得出,就做得到。
只要她一道传讯回山,以山主的霸道,别说萧衍,就是整个大泽,都承受不住望月仙山的雷霆之怒!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程,可以不在乎圣女之位。
但她不能,不在乎萧衍的性命!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那双原本清澈如桃花春水的眸子,此刻早已被泪水淹没。
她看着萧衍,眼中是无尽的眷恋,是万般的不舍。
是撕心裂肺的……绝望。
“萧大哥……”
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萧衍的心,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闷又痛。
他向前一步,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江映月,直面那气势凌人的林清寒。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庭院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望月仙山,很强吗?”
林清寒一怔,仿佛没听清。
萧衍看着她,语气淡漠的重复了一遍。
“与无生骨海比,如何?”
林清寒眉头紧锁,下意识答道:“无生骨海乃妖魔圣地,与我仙山同是万载不朽的顶尖势力,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无生骨海我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你们望月仙山?”
他顿了顿,看向林清寒的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悸。
“今日,你可以将她带走。”
“但你记住。”
“一年之内,我会亲上望月仙山,将她,堂堂正正地接回来!”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俯瞰苍生的漠然。
“届时,谁敢拦我……”
“我便,踏平你望月仙山。”
林清寒闻言勃然大怒,杀意沸腾如海。
可她刚要动手,却见江映月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以死相逼。
最终,江映月在绝望中选择了妥协,跟着林清寒,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去。
她一步三回头,那张挂满泪珠的俏脸,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心碎的光芒。
庭院中,重归寂静。
只剩下萧衍、苏灼华,以及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凉州指挥使,苏烈。
苏烈的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
事实上,在来此之前,镇抚司关于萧衍的情报,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
救红山城于万千妖魔之围,连斩两尊妖王。
而后,更以一人之力,扫荡万里。
将这片土地,硬生生杀成了一片妖魔禁区!
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足以震动整个大泽!
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事实——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人。
他是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盖世神魔!
若非情报确凿,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惊才绝艳,战力逆天之辈!
所以,他对萧衍,其实是满意的。
甚至可以说是,满意到了极点!
唯一让他如鲠在喉的,就是这小子,竟敢脚踏两条船!
“萧衍。”
苏烈沉声开口,声音雄浑有力,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度。
“你的天赋,你的战力,甚至你的胆魄,都远超我的想象。你与灼华之事,我本不该干涉。”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仿佛要刺穿萧衍的灵魂。
“但,我苏烈的女儿,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今日,我只问你一句。”
苏烈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望月仙山的圣女,和我的女儿,你只能选一个!”
“你,选谁?!”
苏灼华听到父亲这番话,原本因江映月离去而黯然的心,瞬间被巨大的紧张与期待填满。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萧衍,眼底深处,是赌上了一切的期盼。
整个庭院,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衍沉默了。
他没有看苏烈,也没有看苏灼华。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江映月消失的那个方向,目光悠远。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苏烈。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指挥使大人,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不是我选谁。”
他淡淡地说道。
“而是她们,都选了我。”
“所以……”
萧衍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霸道至极的弧度。
“小孩子才做选择。”
“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