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血腥气浓得像化不开的铁锈。
最后一头六境大魔王被萧衍的剑钉死在城垛上，还在不甘地抽搐。
夕阳的余晖，把姬远玄满是血污的侧脸，映照的如同战神。
他靠着墙垛，大口喘着粗气，胸甲上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在不断渗血。
“大哥……”
姬远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却难掩其中的惊叹。
“你的剑，又快了。”
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瓶伤药，想也没想，径直朝萧衍扔了过去。
萧衍接住，看都没看，又扔了回来。
“我肉身比你强多了，你自己用吧。”
姬远玄咧嘴一笑，不再客气，拔掉瓶塞，将药粉倒在掌心，真气一催，直接拍在了自己胸口。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萧衍身边，一同俯瞰着下方堆积如山的魔物尸骸。
整整一年了。
这样血与火交织的黄昏，他们已经并肩看过了三百多次。
他们的情谊，早已不需要任何言语。
“大哥。”
姬远玄忽然开口，神情严肃了起来。
“你刚才出剑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萧衍擦拭剑锋的动作，停住了。
姬远玄的目光灼灼如火，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不愧是未来的人皇，仅用了一年时间，就已突破至五境。
这份洞察力，更是敏锐得可怕。
那瞬间的凝滞，自然是那道魔尊印记在作祟，但他却不能直说。
萧衍心中念头急转，随即顺势点了点头。
“我修的功法，是残篇。”
“路，走到头了。”
轰！
姬远玄的身体剧烈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残篇？
仅仅依靠一部残篇功法，就能在万魔丛中大杀四方，战力甚至压过自己一头？！
他的功法若是完整的，又该何等恐怖？！
“功法给我看看。”
姬远玄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伸出手。
“我土族传承万载，藏书无数。你的道，我或许能为你接续上去！”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皇者自信。
萧衍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逼出一滴神血，以指为笔，迅速在一张空白的兽皮卷上，刻画出了《玄黄入阵曲》的前四篇功法。
金色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杀伐天地的霸道锋芒。
姬远玄接过兽皮卷，只看了一眼，瞳孔中便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以音律为引，天地为阵，身化杀伐……”
“好！好一个纯粹的霸者之道！”
他忍不住高声赞叹，随即当场盘膝而坐，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
“大哥，为我护法片刻！”
“我以《皇道天书》之力，为你推演后续！”
话音落下，他周身气息陡变！
一股厚重如山、广袤如大地的皇道龙气冲天而起！
一本铭刻着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的巨大黄色天书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散发着镇压万古，承载苍生的无上威严！
姬远玄双手结印，口诵真言，将他自身的皇道感悟，化作一枚枚代表着“守护”、“承载”、“秩序”的金色符文，缓缓飘向那张兽皮卷。
他想用自己的“道”，去补全萧衍的“法”！
然而，就在那些皇道符文触碰到兽皮卷的一瞬间！
嗡——！
兽皮卷上，萧衍留下的那些金色字迹，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挑衅，瞬间活了过来！
杀！
破！
戮！
一个个金色小字冲天而起，化作一片尸山血海的恐怖异象。
亿万柄绝世凶剑在其中沉浮，释放出斩灭天地、万物归墟的毁灭意志！
皇道符文衍化出的金色山岳，被一剑斩断！
皇道符文衍化出的万里江河，被一剑蒸干！
皇道符文衍化出的秩序神链，被一剑崩碎！
这不再是功法的推演！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本源，在进行最激烈的碰撞！
守护，就要被毁灭！
承载，就要被撕裂！
轰！！
一股恐怖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姬远玄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向后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金色血液。
他身后那本镇压万古的皇道天书虚影，更是被那股纯粹的杀伐剑意撕扯得剧烈摇晃，光芒瞬间黯淡！
那张兽皮卷，也倒飞回萧衍手中，上面的字迹也暗淡了许多。
“大哥……”
“你的道……太霸道了！”
姬远玄站起身来，他擦掉嘴角的血，看着萧衍，脸上满是苦涩和震撼。
“我的道，是承载，是守护万物。而你的道，其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杀伐。”
“我们的道，从根源上，便南辕北辙。”
“我若强行推演，非但帮不了你，反而会毁了你的根基。”
萧衍的心，沉了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是这个结果。
难道这趟遗迹之行，真的要无功而返？
城墙上，气氛死寂。
姬远玄看着萧衍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与不甘。
他堂堂土族少主，未来的黄帝，竟连自己结拜大哥的道途都续不上！
他来回踱步，双拳紧握。
忽然，他猛地站定，一拳砸在掌心！
“我，不行！”
“但有一个人，一定行！”
萧衍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精光！
“谁？”
“五大氏族，金族当代族长，白帝，白招拒！”
姬远玄说出这个名字时，眼中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甚至还有一丝汹涌的战意。
“纵观大荒万年，若论杀伐之道，无人能出其右！”
“他天生就是为战而生，更是音律与阵法双绝！”
“你的《玄黄入阵曲》，与他的道，简直是天作之合！只要让他看上一眼，他绝对能帮你补全！”
“只是……”姬远玄皱起眉，“金族驻守在十几万里之外的天剑雄关，路途之上，妖魔横行，甚至有七境妖尊盘踞，太过凶险。”
“无妨。”
萧衍站起身，简单的两个字，却如剑鸣般斩钉截铁。
为了道途，别说十几万里，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
他心中再无犹豫，神识瞬间沉入识海。
这一年斩杀的妖魔不计其数，他积攒的魂寿，早已是一个天文数字。
“红莲！升级天眼神剑！”
【魂寿存余：12,870,000】
【晋升六阶天眼神剑，需消耗一千万魂寿，是否确认？】
“确认！”
轰隆——！
识海中，那柄悬于金色大日上方的神剑，爆发出亿万道前所未有的璀璨神芒！
第六道神秘、尊贵、宛如天道化身的紫金色神纹，在剑身上骤然亮起！
在这一刻，仿佛有一只俯瞰着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时间长河的无上眼眸，豁然睁开！
一股逆转天命，执掌乾坤的恐怖力量，融入了萧衍的神魂！
【天眼神剑第六阶：天命！】
【天命：天命在我，可将神域覆盖范围内的一切进行时间回溯！】
不是回溯自己。
而是范围回溯！
任你神通盖世，禁术无双，我一念之间，让你打回原形！
这，就是天命！
萧衍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足以扭转因果的力量，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姬远玄看着他，没有多问，只是递过来一块古朴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苍劲霸道的“姬”字。
“大哥，拿着这个。到了天剑雄关，你把令牌给白帝看。”
“他多少，会给我姬家一个面子！”
萧衍接过令牌，郑重收好。
“等我回来。”
他看着姬远玄，只说了这四个字。
姬远玄重重地点头，一拳捶在他的胸口。
“等你回来，我们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