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一根快断的泡面。南兮贴着墙，手指刚碰到第三级台阶，整段梯子突然震了一下，频率和刚才听到的脚步完全一致。
“不是人。”她压低声音，“是建筑自己在走。”
云逸已经把共振传感器贴在了锈迹斑斑的梯梁上，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得跟广场舞大妈的心电图似的。“每九十秒一次，循环路径，应该是底层维护程序在巡检。”他抬头，“咱们得卡在它回程的空档下，不然等于在它眼皮子底下刷存在感。”
黎昕没说话，钩索“嗖”地射向上方承重梁，金属爪咬进石缝，绳索绷直。他试了试力道，冲两人点头：“走，悬垂，别踩实。”
南兮第一个滑下去，脚尖点梯，身体几乎与墙面平行。每下一级都停三秒，等波形图归零才继续。云逸边下边嘀咕：“我现在像只被钉在标本墙上的蝴蝶，就差个标签写着‘观赏勿摸’。”
“你再说话，我就让你真成标本。”黎昕在最后，钩索收得极慢，生怕一点震动就惊动整座建筑的神经。
到底层通道时，震动刚好结束。南兮手腕轻抬，洞察仪切换成低频信号捕捉模式。视野边缘浮现出淡蓝色的脉冲线，像呼吸一样规律地明灭。
“刚才那块黑石的信号还在扩散。”她眯眼，“不是随机乱传，是沿着特定路径往深处送。”
云逸打开终端，把上一章录下的符文流倒出来：“我刚用玩家论坛里扒的测试版代码做了个匹配，‘现实接口协议’这玩意儿，其实是‘跨维度数据桥接协议v7.3’的马甲。”
“说人话。”黎昕收起钩索。
“就是说，伊邪那美不是想控制游戏。”云逸点开一段日志，“它是想把游戏规则，一点点塞进现实世界。比如，让重力变成可开关的技能，或者让人的血条可视化。”
南兮盯着那串符文：“所以那块黑石，不是钥匙，是种子。它要在这里扎根，然后把现实改造成副本。”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该炸了它？”黎昕手已经摸上战术匕首。
“炸了等于告诉它我们懂了。”南兮摇头，“它会立刻切换备用方案，咱们连它怎么动手都不知道。”
她蹲下，从战术包里掏出一小撮荧光粉——是上一章撒在石台边的同一批。粉末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一口。
“它吸收了我的标记。”她低声道，“还把信号反向加密了。”
云逸眼睛一亮：“那你现在反向追踪，不就能破它的壳？”
南兮没答，抬起手腕，洞察仪切换至逆向解析模式。她把荧光粉的残留频率输入系统，模拟黑石吸收粒子时的共振节奏。视野中，一串被加密的数据开始缓慢解包。
【匹配成功】
【源代码锚点·第七序列】
【现实接口协议 v7.3】
【激活条件：神经同步率≥87%】
“神经同步？”云逸皱眉，“这不就是咱们登录‘次元茧房’时的脑波校准？”
“它要的不是玩家。”南兮声音沉下去，“是活人的意识当启动燃料。”
黎昕冷笑：“所以它搞这么多副本，不是为了练兵，是为了养数据？咱们一个个都是它的充电宝？”
“准确说，是‘生物电池’。”云逸调出平台底层代码片段，“你看这段，‘锚点装置需持续接收高密度意识流以维持现实渗透稳定性’。简单讲，它得让足够多的人同时在线，才能把虚拟逻辑‘种’进现实。”
南兮盯着那行“神经同步率”，突然想起什么。她迅速调出上一章末尾的信号记录，对比黑石激活时的能量波动。
“不对。”她指给云逸看，“刚才那间石室的信号，和咱们登录时的同步波几乎一样，但有个细微偏差——延迟了0.8秒。”
“延迟？”云逸凑近，“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缓缓说，“它不是在复制信号，是在学习。它把我们的登录数据拿去练模型，现在快练成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所以倒计时结束，不是它要上线。”黎昕声音发紧，“是它要开始反向登录——从游戏里，钻进现实。”
南兮没说话，而是把洞察仪对准石台底部那个微型接口。形状和“次元茧房”的神经接入端口一模一样，但尺寸更小，像是初代原型。
“试试。”云逸递上数据线，“模拟连接，看它吐不吐东西出来。”
“万一触发警报？”黎昕皱眉。
“它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南兮接线，“现在不是偷不偷的问题，是能抢到多少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将洞察仪接入接口。
瞬间，视野炸开。
一幅结构图闪现——倒悬的塔，塔尖扎进一片数据云，塔基深埋在现实地图的某个坐标。南兮只看清一眼，系统就自动断连。
0.8秒。
够了。
“塔基位置。”她声音发抖，“和‘次元茧房’主服务器的地理坐标，完全重合。”
云逸猛地抬头：“所以它不是要连现实，它早就连了。服务器就是它的根，这座建筑是它的‘外挂’，用来把根往物理世界扎得更深。”
黎昕一拳砸在墙上：“也就是说，只要这玩意儿启动，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就开始被游戏逻辑覆盖？”
“比如，死亡变成可复活，时间可以倒流，因果可以改写。”南兮盯着那幅图的残影，“它要的不是统治，是重构。”
云逸突然冷笑：“那咱们这些玩家，算什么？”
“第一批实验品。”南兮拔下数据线，“也是它用来测试现实兼容性的小白鼠。”
通道深处，震动再次传来。这次更沉，像是某种大型机械开始预热。
“巡检程序提前了。”云逸看传感器，“它在加速。”
南兮收起设备，眼神冷下来：“它怕了。它知道我们摸到了它的底牌。”
“那接下来呢？”黎昕问，“继续往深？”
“当然。”她拍了拍战术包，“它越慌，说明咱们离真相越近。”
云逸翻白眼：“你就不能说点‘先撤回去汇报’这种正常人会说的话？”
“能活着的从来都不是正常人。”她笑了笑，“走，下一层。”
三人重新整队，南兮走在最前。手腕上的洞察仪静静闪烁，缓存区里，那幅倒悬塔的图像正在缓慢旋转。
她没再看。
有些真相，看一眼就够了。
金属梯在身后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从下方轻轻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