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梅雨季节的第三场暴雨在凌晨四点撕开云层,我是被天花板渗水的滴答声惊醒的。黑暗中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晕里,那些褐色的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面上扩张,像极了地理课本里太平洋的群岛分布图,只是这片 “海域” 是泛黄的墙壁,“岛屿” 则是潮湿催生的霉菌菌落。它们从墙角的裂缝出发,沿着墙纸剥落的边缘蔓延,有的呈不规则的块状,有的拉出细长的菌丝,在空调外机的冷凝水滋养下,短短一夜就吞并了去年冬天贴在墙上的电影海报。

伸手去摸床头的墙壁,指尖立刻沾了层黏腻的潮气,混杂着霉味的空气钻进鼻腔,带着类似腐烂树叶的腥甜。我踩着拖鞋走到窗边,玻璃上布满了雨痕,窗外的霓虹灯被切割成无数道模糊的光斑,透过防盗窗的铁栅栏,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细密的条纹阴影。这种阴影总让我想起少年时参观过的看守所旧址,铁栏杆在地上画出的格子,和此刻墙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天花板正中央的渗水处悬挂着十几颗水珠,最大的那颗已经坠到了离地面不足半米的位置,底端拖着细长的水线,像随时会断裂的项链。我找来去年攒下的塑料瓶接水,瓶口触到水珠的瞬间,它 “啪” 地碎裂在瓶底,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瓶身上的标签 —— 那是去年双十一买洗衣液送的赠品,标签上的字迹早就被之前的渗水泡得模糊,只剩下 “深层洁净” 四个字还能辨认。

折叠桌在房间中央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大概是桌腿下的报纸又被潮气泡软了些。这张暗红色的折叠桌是前任租客留下的,桌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处据说藏着上一个住客的分手信碎片。我曾试图抠开那条裂缝,结果只掏出些潮湿的木屑和几粒发黑的蟑螂卵。四条桌腿长短不一,最短的那条下垫着厚厚一摞都市报,最上面的那张日期停留在三年前的春天,头版标题 “xx 市启动新一轮产业升级” 的 “产业” 二字已经被潮气啃得只剩轮廓,油墨在报纸上晕开,像一片模糊的乌云。

报纸堆里偶尔会钻出几只潮虫,它们背着灰褐色的外壳,在 “升级” 两个字的残骸上爬来爬去。我曾在某个深夜观察过它们的爬行轨迹,发现这些小东西总喜欢沿着油墨的纹路移动,仿佛要在干涸的字迹里寻找什么隐秘的踪迹。桌角堆着的外卖盒已经发臭,盒盖边缘长出了白色的霉点,和墙上的褐色霉斑遥相呼应,构成房间里另一处 “生态景观”。

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空调外机在雨水中发出沉闷的轰鸣,水滴顺着外机的金属壳往下淌,在窗台积起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霓虹灯的影子,红的、绿的、蓝的光在水面上摇晃,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偶尔有晚归的摩托车驶过楼下的小巷,引擎声刺破雨幕,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几根潮湿的羽毛飘落在积水中。

我拉过折叠椅坐下,椅子的坐垫早已失去弹性,坐下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木板的纹路。桌上放着半瓶喝剩的啤酒,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瓶身往下流,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滩,慢慢渗透进木纹里。拿起啤酒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霉味 —— 大概是瓶盖没拧紧,潮气钻进了酒瓶里。

墙上的霉斑还在继续扩张,新的菌丝从旧的菌落边缘探出来,像潮水漫过沙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奶奶的厨房墙壁上也长过这样的霉斑,只是那时的霉斑是青绿色的,闻起来带着泥土的气息。奶奶总是用丝瓜瓤蘸着草木灰擦拭墙壁,擦过之后墙壁会留下淡淡的灰痕,像一幅抽象的画。而在这里,我连一块干净的抹布都找不到,更别说草木灰了。

折叠桌的抽屉突然 “哐当” 响了一声,吓了我一跳。拉开抽屉,里面塞满了前任租客留下的杂物:半截铅笔、生锈的回形针、几张泛黄的照片,还有一本封面脱落的笔记本。笔记本的纸页已经被潮气泡得发皱,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零星几个字:“下雨了”“没钱了”“离开这里”。最后一页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标着几个模糊的地名,旁边写着 “产业升级” 四个字,和报纸上的标题一模一样。

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在震动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天花板上的水珠又多了几颗,最大的那颗已经垂到了我的头顶上方,水线拉得更长了。我站起身,想再找个瓶子接水,却发现房间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已经装满。塑料瓶里的水晃荡着,倒映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那些褐色的 “群岛” 在水中摇晃,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流。

桌腿下的报纸突然塌陷了一块,折叠桌猛地倾斜,桌上的啤酒瓶顺势倒下,啤酒洒在桌面上,顺着划痕流进抽屉里。我慌忙去扶桌子,手指却被桌角的木刺扎破,鲜血滴在报纸上,在 “产业升级” 的标题旁晕开小小的红点。疼痛让我瞬间清醒,看着满屋子的霉斑、积水和杂物,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铁栅栏的阴影在墙上不断移动,像监狱里巡逻的守卫。我突然明白,那些霉斑不仅仅是潮湿的产物,它们更像是这个出租屋的灵魂,用缓慢而坚定的方式吞噬着一切。而我们这些住客,不过是寄生在这片 “霉痕群岛” 上的过客,终有一天会像那些模糊的字迹一样,被时间和潮气彻底抹去。

雨还在下,渗水还在继续,霉斑还在扩张。这个雨季,仿佛没有尽头。

婴儿的啼哭像被捏住喉咙的猫崽,尖细地戳破走廊的闷热,紧接着是女人拔高的怨怼:“你就不能去哄一下?整天在家待着像尊佛!” 男人的闷吼随即撞过来:“我找工作不要时间?你以为我愿意窝在这鸽子笼里?” 声音撞在斑驳的石灰墙上,碎成一片嗡嗡的回响,和老式电扇的 “咯吱” 声缠在一起,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阿林的耳膜。

他后颈的背心早已粘成硬邦邦的一片,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滑,在腰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又被粗糙的工装裤吸干。裸露的小臂上,汗珠像刚凝结的露珠,顺着静脉的纹路滚落到手背上,再滴在褪色的床单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手里的魔方还在机械地旋转,缺角的位置露出灰白的塑料底色,每转一圈,“咔咔” 声就比上一圈更滞涩些,像是随时会散架。

电扇的扇叶积着厚厚的灰,转动时带起的风都是热的,那 “咯吱咯吱” 的声响越来越刺耳,阿林甚至觉得扇叶在盯着他 —— 盯着他变形的指关节,盯着他掌心那道还没愈合的疤痕,更盯着他手里这个连颜色都凑不齐的盗版魔方。他的拇指无意识地蹭过翘起的蓝色贴纸边缘,塑料片卷着毛边,刺得掌心微微发疼,上周那个闷热的午后突然清晰地撞进脑海。

那天他送完最后一单外卖,路过城中村小学门口的垃圾桶,瞥见这只被摔得缺了角的魔方。塑料外壳上还沾着黏糊糊的糖渍,他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发现除了缺三个色块,居然还能转动。回到出租屋时,已经过了平台规定的下班时间,手机里弹出的罚单通知刺眼得很:“因超时 18 分钟违反平台规则,扣除当日奖金 50 元。” 他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妻子说的话:“孩子的奶粉快没了,明天得去买。”

鬼使神差地,他翻出工具箱里那把锈迹斑斑的美工刀。他想把翘起的贴纸削平整些,或许这样魔方转起来能顺溜点。刀刃沿着黄色棱块 45 度角压下去,塑料碎屑像细小的雪花,簌簌落在摊开的《外卖骑手操作手册》上 —— 那本手册的封皮已经磨得发白,内页写满了他随手记下的路线和接单技巧。刀尖突然在光滑的塑料面上打滑,他下意识地绷紧小臂肌肉,可常年握车把磨得变形的指关节根本来不及反应,刀刃直直划进掌心。

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在指纹的沟壑里慢慢积聚,像一汪小小的湖泊。他愣了两秒,才慌忙用嘴去吮,可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那张皱巴巴的外卖单上。红色的血痕蜿蜒着,刚好漫过 “因超时 18 分钟违反平台规则” 那行黑色的打印字体,像在给这句冰冷的话添上一道绝望的注脚。

走廊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婴儿的哭声突然拔高,又猛地戛然而止,只剩下女人压抑的抽泣。阿林手里的魔方 “咔嗒” 一声卡住了,他用力拧了拧,缺角的塑料块突然崩了出来,滚落在床底下。他盯着空荡荡的手心,后颈的汗水又涌了上来,混着不知何时渗出的眼泪,一起滴在那张泛黄的《外卖骑手操作手册》上,晕开了一片更深的水渍。

“又见红了?”

合租的快递员老马叼着烟推门而入,劣质烟草的烟雾裹着楼道里的霉味涌进来,在狭小的客厅里打了个旋。他瞥见阿林正含着右手食指,指节处缠着半截发黄的创可贴,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淌。

“早说这破魔方修不好。” 老马嗤笑一声,反手带上门,鞋跟在地板上蹭出两道黑印。他嘴里的烟卷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抖动,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上。

阿林没抬头,左手捏着那只缺了角的三阶魔方,右手用茶几上的抽纸按住伤口。暗红的血渍在单薄的纸巾上慢慢晕开,边缘犬牙交错,真像朵被揉皱的梅花。“总比看你打王者强。” 他嘟囔着,指尖在魔方的蓝色面转了半圈,卡在缺角的位置动不了了 —— 那是上周送件时被客户的猫摔在地上磕坏的。

老马把沉甸甸的工具箱哐当扔在墙角,金属零件在里面撞出刺耳的声响。他往沙发上一瘫,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瞥到阿林脚边的快递员服务站通知单,随口问道:“今天被投诉了?”

“嗯,写字楼电梯停电。” 阿林用下巴指了指那张印着 “客户投诉:配送延迟” 的粉色单子,语气里没什么波澜,“28 楼跑了两趟,第一趟忘带文件袋了。” 他说着把魔方转了个面,试图用完好的棱块盖住那个碍眼的缺口。

“要我说 ——” 老马突然坐直身子,往门口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像说什么机密,“你该学老周他们装个外挂定位,后台改改骑行路线,别说爬 28 楼,就是在家躺平都能显示在送货。” 他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摁出火星,“上次老周一天就跑了平时两倍的单,净赚小三百。”

阿林的手指顿了顿,魔方的白色面还差最后一块就能归位。他抬头看了眼老马,灯光下能看见对方眼角的细纹里沾着灰尘。“去年菜鸟驿站被抓的那个,” 阿林把魔方轻轻放在茶几上,缺角的那一面朝上,“现在还在吃牢饭。”

老马的笑容僵了僵,又很快舒展开,重新躺回沙发刷起手机:“那是他笨,不会找靠谱的渠道。” 手机里传出王者峡谷的厮杀声,和阿林指尖摩挲魔方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在闷热的出租屋里慢慢散开。阿林看着纸巾上那朵歪斜的梅花,突然想起早上爬楼梯时,楼道窗户外飘进来的槐花香,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呛人。

血色在通知单上扩散时,他闻到二十年前纺织厂医务室的碘伏味道。那味道像枚生锈的钉子,猝不及防地扎进记忆深处,带出一连串冰冷潮湿的碎片。那年冬天的铁皮公告栏前,北风卷着碎雪拍在脸上,父亲皲裂的食指在下岗名单上反复摩挲,终于在第三页找到 “林卫国” 三个字。墨迹被指腹的血珠晕染,蜿蜒成条僵死的蚕,趴在泛黄的信笺纸上一动不动。

十六岁的阿林缩在公告栏后,看着父亲把名单折成整齐的方块塞进棉袄内袋。父亲的喉结滚了滚,吐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风里:“也好,不用闻纺锤油了。” 那是阿林第一次见父亲那样平静,平静得像车间里停转的织布机,只剩铁锈味在空气里弥漫。可回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母亲掀翻的搪瓷盆在水泥地上滚动的声响,比任何争吵都刺耳。蓝白相间的瓷片溅到墙角,混着没喝完的玉米糊糊,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

母亲坐在床沿抹眼泪,父亲则蹲在灶台前捡瓷片。阿林瞥见父亲手背的冻疮裂了口,血珠渗出来,又被灶台的热气蒸得发黏。“明天去废品站看看,” 父亲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把我那台老织布机拆了卖,能换点年货。” 阿林记得那台织布机,是父亲年轻时从老厂长手里接过来的,机身的木纹里浸满了纺锤油的味道,夜里还会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在跟父亲说悄悄话。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父亲带着阿林去车间搬织布机。沉重的铁木机身陷在积雪里,父亲用麻绳捆住机脚,试图往上拉,可刚一使劲,腰就猛地弯了下去。“爸!” 阿林扑过去扶住他,触到父亲后背的冷汗时,指尖都发起颤来。周围的车间静悄悄的,曾经轰鸣的机器全都蒙着防尘布,像一排沉默的墓碑。有几个相熟的工友路过,远远看了眼,又匆匆别过脸走了。阿林听见父亲在他耳边喘着气说:“没人帮咱们…… 没人帮……” 那声音轻得像雪花,却重重砸在阿林心上。

直到现在,阿林每次闻到碘伏味,都会想起那天父亲腰上贴的膏药,想起织布机最终没能搬回家,在车间里被当作废铁处理时,父亲站在雪地里的背影。

手机突然震动,把阿林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眼,通知单上的血渍已经晕开,染红了 “超时罚款” 那栏数字。左手虎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是早上搬货时被木箱边缘划破的,简单用创可贴缠了缠,显然没止住血。阿林用没受伤的右手划开语音消息,小张急促的喘气声混着路口的喇叭响钻出来:“林哥!幸福里小区那个独居老太…… 就是总给你煮姜汤的那个…… 刚在家摔了!物业说她爬不起来,家里还没人!”

“张桂英阿姨?” 阿林的心猛地揪紧。张阿姨是他负责的片区里最热心的老人,老伴走得早,子女在外地工作,平时就一个人过。每次阿林送快递路过她家门口,她总要拉着他进屋喝碗姜汤,说他 “风里来雨里去的,得暖暖身子”。上周降温,阿林感冒了,张阿姨还特意烤了红糖馒头给他,说比吃药管用。

阿林猛地站起来,折叠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角的塑料饭盒掉在地上,里面的咸菜撒了一地。老马从隔壁桌探过头,嘴里叼着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单子不要了?这可是大客户的急件,下午三点必须送到,晚一分钟都得罚。”

“她子女号码在我手机备注里,我先过去看看。” 阿林已经套上荧光色的马甲,马甲上印着 “诚信快递” 四个大字,边角处还沾着上次送生鲜时蹭到的油污。

“超时罚款够你白跑三天!” 老马突然提高声音,一脚踢翻旁边的塑料凳。凳子在水泥地上撞出刺耳的声响,引来办公室里其他人的目光。“你当你还是当年纺织厂的少爷?你爸当年下岗没人帮,现在你逞什么能?这月奖金不想要了?”

阿林转动门把手的动作顿了一下。老马的话像根针,精准刺中了他最敏感的地方。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阿林,以后要是有人需要帮忙,别像爸当年那样…… 没人伸把手,太苦了。” 父亲的手枯瘦如柴,手背上的老年斑里,似乎还藏着当年搬织布机时留下的伤痕。

“我爸当年…… 要是有人帮他把织布机抬出车间……” 阿林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转过头,看着老马错愕的脸,“他或许就不会落下腰伤,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疼得整夜睡不着觉。” 阿林的目光扫过办公室的窗户,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却照不进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阴影。

没等老马再说什么,阿林拉开门冲了出去。电动车就停在楼下的车棚里,车座上还留着早上张阿姨给的热水袋焐过的温度。他跨上车,拧动车把,风立刻灌进衣领,左手的伤口被吹得生疼,可他丝毫不敢放慢速度。路过药店时,他顺手买了瓶碘伏和一卷纱布,塞进马甲口袋里,碘伏瓶碰撞的声音,在风里格外清晰。

幸福里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张阿姨住在五楼。阿林跑到三楼时,已经喘得不行,左手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血顺着指尖滴在楼梯台阶上。他扶着墙歇了口气,脑子里闪过父亲当年搬织布机的样子,咬咬牙继续往上跑。

“咚咚咚”,阿林用力敲门,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张阿姨,是我,阿林!” 他喊着,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过了一会儿,门才慢慢打开一条缝,张阿姨趴在门后,脸色苍白,额头上还肿着个大包。“阿林……” 她虚弱地开口,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阿林赶紧推开门,扶住张阿姨:“阿姨您怎么样?摔哪儿了?” 他扶着张阿姨坐到沙发上,一眼就看见地上摔碎的暖水瓶,热水已经凉了,在地板上积成一滩。“我想倒点水喝,刚站起来就晕了……” 张阿姨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给儿女打电话没人接,我还以为……”

“阿姨您别害怕,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阿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张阿姨子女的号码拨过去,可电话那头始终是忙音。他皱了皱眉,又拨了 120,报完地址后,才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张阿姨瞥见他渗血的手,急忙说:“你手也伤了,快擦擦药。”

阿林这才想起买的碘伏,他拿出碘伏瓶,拧开盖子,熟悉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这一次,碘伏味里没有了记忆里的冰冷,反而多了些暖意。他简单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缠上纱布,又帮张阿姨处理了额头上的肿块。“阿姨,您先坐会儿,救护车很快就到。” 他说着,又帮张阿姨拿了件厚外套披上。

救护车赶到时,阿林帮着医护人员把张阿姨抬上担架。下楼的时候,他看见小区门口的公告栏,想起二十年前纺织厂的铁皮公告栏,心里突然松了口气。或许父亲当年没能等到伸出的手,但现在,他能成为那个伸手的人。

送张阿姨到医院后,阿林又联系上了她的子女,直到他们赶过来,他才悄悄离开。走出医院大门时,手机收到了老马发来的消息,全是质问他为什么擅自离岗,罚款单已经下来了。阿林看着消息,没有回复,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风也变得温柔起来,口袋里的碘伏瓶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骑上电动车,往快递点赶。虽然知道回去肯定要被老马骂,还要面临罚款,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路过纺织厂旧址时,阿林停下车看了看。曾经的厂房已经被推倒,正在建高楼,只有门口那棵老槐树还在,枝繁叶茂。他仿佛又闻到了纺锤油的味道,混合着碘伏味,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回到快递点,老马果然在等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林卫国当年就是太死心眼,才落得那样的下场,你现在跟他一样!” 老马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阿林没有反驳,只是把罚款单接了过来。单子上的金额确实不少,够他白跑三天,但他看着单子,突然笑了。

“马哥,” 阿林开口,声音很平静,“我爸当年要是知道,二十年后他儿子能帮到别人,肯定会高兴的。”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笑容,想起张阿姨被送上救护车时说的 “谢谢你,阿林”,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晚上下班回家,阿林做了碗面条,加了两个荷包蛋。他端着碗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里的碘伏瓶还放在桌角。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冬天,父亲蹲在灶台前捡瓷片的样子,想起张阿姨今天的笑容,突然明白,有些味道从来都不是负担,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念想,是提醒他要成为一个温暖的人的印记。

窗外的灯渐渐亮了起来,阿林拿起碘伏瓶,轻轻拧开盖子,又很快关上。碘伏味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这一次,没有冰冷,只有温暖。

电动车的轮胎碾过积水潭,溅起的水花撞在裤脚,混着斜飘的雨丝在布料上晕开深色的痕。阿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头盔檐的雨水顺着下巴尖往下淌,滴在布满划痕的车把手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车把左侧的塑料壳裂了道缝,是上周被催收的人推倒时磕在马路牙子上的,露出里面缠满胶布的电线,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他忽然摸到口袋里那个棱角分明的物件,指尖陷进塑料表面凹凸的纹路里 —— 是那个魔方,父亲临终前攥得指节发白,最后几乎是塞着塞进他手心的。那时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化疗把头发掉得精光,枯瘦的手却有惊人的力气,指甲几乎要嵌进阿林的胳膊。“拿着……” 父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别学我…… 太硬。” 阿林当时只觉得喉咙发紧,直到护士来拔针,才发现魔方的棱角在掌心硌出了六个深深的印子。

雨势忽然大了些,风卷着雨珠往衣领里灌。阿林拧动车把,电动车发出一阵疲软的嗡鸣,慢悠悠地拐进城中村的窄巷。巷口的修车铺还亮着灯,老王头蹲在屋檐下补轮胎,看见他便挥了挥手:“小林,你那车闸得换了,上次说的刹车片我给你留着呢!” 阿林扯了扯嘴角想回应,却发现嗓子干得发疼,只能含糊地点点头。上次来修车是半个月前,他赊了三十块钱的内胎,至今还没还上。

那是九十年代末,父亲还在五金厂当钳工,废料车间的角落堆着各色边角料塑料块。阿林记得每个周末都要去厂里等父亲下班,废料车间的铁门总是虚掩着,里面飘出机油和砂纸摩擦的味道。某个加班的深夜,父亲把他从传达室的折叠床上叫醒,手里举着个粗糙的方块:“看,给你做的。” 那就是魔方的雏形,六个面还没粘牢,边缘带着没打磨干净的毛刺。

父亲用台虎钳固定住塑料块,再拿砂纸一点点磨圆棱角,火星子溅在他深蓝色的工装裤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厂里要裁人了。” 那天父亲把粘好的魔方放在他作业本上,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脊梁骨却挺得笔直,像车间里那根承重的工字钢。阿林扒着桌沿踮脚看,魔方上的色块是用油漆涂的,红色溢到了蓝色的格子里,像道难看的疤痕。“能拼好吗?” 他仰着头问。父亲夹烟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烟囱上,那里正冒着灰蒙蒙的烟,“拼不好也没关系,本来就不是所有东西都要对齐的。”

后视镜里的景象在雨雾中愈发模糊。城中村的握手楼挤得密不透风,窗户里漏出的灯光被雨水揉碎,红的黄的橙的,顺着玻璃往下流,像极了奶奶临终前那张旧照片。照片是在工厂的家属院拍的,年轻的父亲抱着襁褓里的他,母亲站在旁边,扎着麻花辫,背景是工厂的烟囱。后来母亲走了,奶奶把照片压在梳妆台的玻璃下,直到某天打翻了暖水瓶,热水泡得照片发皱,色块晕开,倒有了几分现在的模样。

手套的破洞在指关节处,不知是前天搬货时被铁架勾破的,还是昨晚和催收的人推搡时弄的。昨晚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三个男人堵在出租屋门口,领头的刀疤脸踹翻了他的自行车,车筐里的饭盒摔在地上,米饭混着雨水泡成了浆糊。“再不还钱就卸你胳膊!” 刀疤脸揪着他的衣领,阿林的头撞在墙上,嗡嗡作响,却死死攥着口袋里的工资卡 —— 那是给老太交医药费的钱。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拳头砸在他手上,手套当时就破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滴在刀疤脸的鞋上。

雨水顺着破洞往里渗,凉丝丝的,却又带着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在反复扎着皮肉。阿林低头看了眼,昏暗的光线下,指腹的伤口正渗着淡红色的血,和雨水混在一起,在手套上洇出小小的一朵花。他忽然想起父亲下岗后的第一个冬天,父亲在菜市场摆摊卖袜子,手指冻得红肿,却还是坚持给顾客找零。有次他放学路过,看见一个女人把袜子摔在父亲脸上,骂他卖假货,父亲只是默默捡起袜子,拍掉上面的灰,脊梁骨依旧挺得笔直。

老太家在三楼,楼道里的感应灯向来不顶用。阿林按亮手机手电筒,光柱在斑驳的墙面上晃过,照出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办证”“贷款” 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台阶上的青苔滑溜溜的,他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伴随着吱呀的声响。二楼的张婶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咒骂和孩子的哭闹,这声音阿林听了三年,从最初的心惊肉跳到现在的麻木。

输入密码时,指尖的血滴在了密码键上,暗红灯光下,那点红格外刺眼。密码是老太的生日,去年她中风后半边身子不能动,阿林就搬来照顾她,顺便帮她打理那间小小的杂货铺。密码键上的数字已经被磨得发亮,尤其是 “1” 和 “9”,那是老太出生年份的开头,也是父亲进厂的年份。

就在密码输完的瞬间,头顶的感应灯 “滋啦” 一声灭了,黑暗瞬间涌了上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隔壁飘来的油烟味,阿林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魔方。上次感应灯灭的时候,他撞见一个小偷正撬老太家的锁,两人扭打在一起,他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口子,至今还留着疤。

就在他准备摸出手机重新照亮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他流血的手指。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掌心却带着暖烘烘的温度,像小时候父亲在冬天里捂住他冻红的手。“小林啊,” 老太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却格外温柔,“阿姨炖了百合粥,刚盛出来,还热着呢。”

门 “咔嗒” 一声开了,暖黄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照亮了老太的半边脸。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头发用发卡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左边的嘴角还带着中风留下的歪斜,却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阿林看见她另一只手拄着拐杖,身子微微摇晃,显然是在门口等了他很久。

“怎么不待在屋里?” 阿林伸手扶住她,声音有些发颤。

“听着你车声了,” 老太把他往屋里拉,“外面雨这么大,肯定冻坏了。”

屋里飘着浓郁的粥香,混着淡淡的百合味,驱散了雨水的寒意。餐桌上摆着一个白瓷碗,粥还冒着热气,上面撒着几粒枸杞,旁边放着一小碟咸菜,是阿林爱吃的那种。墙角的暖气片是去年新装的,表面还很干净,这是阿林兼职送外卖攒了三个月的钱买的,就为了让老太冬天能暖和些。

阿林坐在小板凳上,老太蹲在他面前,用碘伏给他处理伤口。棉签碰到伤口时,他疼得瑟缩了一下,老太立刻放轻了动作:“忍忍,很快就好。” 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左手总是不听使唤,好几次棉签都掉在了地上。阿林想自己来,却被她按住手:“别动,阿姨来。”

灯光照在老太的白发上,泛着淡淡的银光。阿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那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三个月,他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抱着父亲的遗像在巷口蹲了一夜。天亮时,老太提着菜篮子经过,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了家:“我那屋空着,你先住着。” 后来他才知道,老太的儿子当年和父亲是同事,在一次工厂事故中去世了,儿媳带着孙子改嫁后,就只剩她一个人。

“想什么呢?” 老太把创可贴贴在他的手指上,抬头看着他。

阿林摇摇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熨帖着五脏六腑。百合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味。他忽然想起父亲下岗那天的模样,父亲站在厂门口的下岗名单前,背挺得笔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眼里含着泪,却硬是没掉下来。

那天阿林放学路过工厂,看见父亲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攥着一个馒头,都凉透了也没吃一口。公告栏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红色的叉划在 “林建国” 三个字上,格外刺眼。几个工友拍着父亲的肩膀叹气,父亲只是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回家的路上,父亲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自己却啃着干硬的馒头,阿林听见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后来父亲就去菜市场摆摊卖袜子,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冬天的早上特别冷,父亲的耳朵冻得发紫,却舍不得买一副手套,只是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不停地搓着。有次阿林偷偷把自己的手套塞给父亲,父亲却又塞了回来:“你还小,手嫩,别冻着。”

阿林记得有一年除夕,家里只有一包速冻饺子,父亲却把大部分都夹给了他。电视里在放春晚,欢声笑语透过屏幕传出来,衬得屋里格外冷清。父亲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那个魔方,经过几年的摩挲,表面的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本色的塑料。“再试试,说不定能拼好。” 父亲把魔方放在他手里,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阿林拧了半天,色块还是乱得一塌糊涂,他泄气地把魔方扔在桌上:“根本拼不好!” 父亲捡起魔方,轻轻叹了口气:“拼不好也没关系,就像日子,乱了也能过下去。”

直到此刻,头盔上的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滴在肩膀上,凉丝丝的;而老太的手握着他的手,暖烘烘的。他忽然明白,父亲当年的沉默,不是懦弱,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无言的抵抗 —— 抵抗生活的重击,抵抗命运的刁难,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护住一点点东西,也绝不低头。就像这个永远对不齐颜色的魔方,父亲用废料做它时,或许就知道它无法完美,却还是一点点打磨,一点点拼接,把自己的倔强和坚持都藏在了里面。

老太忽然起身,拄着拐杖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铁盒子。盒子上锈迹斑斑,上面印着 “先进工作者” 的字样,是当年工厂发的奖品。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老照片,还有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你爸当年给我的。” 老太把照片递给阿林。

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老太的儿子,两人穿着工装,站在工厂的机床前,笑得格外灿烂。背景里的烟囱冒着黑烟,天空是灰蒙蒙的,却挡不住两人眼里的光。信封里装着一沓皱巴巴的纸币,最大的面额是十元,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嫂子,这是这个月的补助,您拿着给孩子买些吃的。”

“那时候你爸刚下岗,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我们娘俩。” 老太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总说,日子再难,也不能丢了良心。”

阿林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别学我…… 太硬。” 可现在他才明白,父亲不是要他软弱,而是要他在坚硬的同时,也别忘了温柔 —— 对生活温柔,对自己温柔,也对那些爱他的人温柔。

雨水还在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阿林握紧老太的手,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魔方,指尖的刺痛似乎也轻了许多。他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城中村的灯光依旧像流淌的色块,却不再像被血水泡发的旧照片,反而多了几分温暖的诗意。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不远处,背还是挺得笔直,手里拿着那个魔方,对着他笑。阿林也笑了,他知道,父亲的抵抗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战斗,现在,他把这份抵抗接了过来,用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老太把剩下的粥倒进保温桶里:“明天带去厂里吃,热一热就行。” 阿林点点头,看着老太笨拙地把保温桶放进他的背包,心里暖暖的。他忽然想起明天还要去给老王头送钱,还要去医院给老太拿药,还要……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不再觉得迷茫。

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窗台上,留下一片淡淡的光晕。阿林拿起桌上的魔方,轻轻拧了一下,虽然色块依旧混乱,却莫名觉得顺眼了许多。他知道,生活或许就像这个魔方,永远不会完美,却总有值得坚持的理由,总有温暖的瞬间,支撑着他,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品书中文推荐阅读:玄幻:老婆绝世仙子,我却要逃婚绑定变美系统,绿茶在位面杀疯了快穿:挖野菜系统崩溃了四合院:生那么多孩子!怪我咯灵轩心动快穿之疯批反派在线作死快穿:钓系美人穿成黑月光之后开局策反病娇女BOSS的我无敌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傅同学,我知道你暗恋我恶魂觉醒后,全宗门哭着求我原谅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穿越年代文:工具人拒绝剧情哼,老娘才不想当什么丘比特火行天下末世向导:四大哨兵争着宠霹出个天尊化神老祖作香童是认真的豪门奶爸开局,养个外挂小奶娃摸一摸就能修仙,还要脸干什么!国运:扮演张麒麟,我是女版小哥真千金驻岛开荒,嫁禁欲军官赢麻神卦狂妃又在撩人了世界与尔青云仙梦张悦的逆袭没错,我哥和我爹都是大佬末日重生:鬼观音她畸变成神抗战:从远征军开始小孕妻齁甜,被绝嗣大佬抱回家宠快穿之云华真君圆满之旅快穿:我家宿主超厉害的,嗷呜盗墓:修仙修到青铜门碎裂掌控被未婚夫送去和亲后,我把他刀了快穿之改变be世界一夜情后,穆总失控刑侦六组全家读我心后杀麻了,我负责吐槽原神:从摸鱼开始出轨爹,爱赌妈,重生我笑呵呵一吻唤醒前世爱人我在古代当开山大王60后婆婆与80后儿媳知否:心狠手辣如兰传!崩铁,从雅利洛开始的星际军阀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依靠MC我在古代种田种成了女皇悍女重生:莫少的心尖宠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穿成主角手中宝
品书中文搜藏榜:异兽迷城半相热恋快穿:我在异界客串路人甲家外火影世界的修士开局逃荒,女尊小混子她吃喝不愁和狂野总裁同房后他说我只是陌生人墓虎带着两宝去逃荒,我逃成了首富穿越乱世,我有空间我怕谁秦老六的生活日常奥特次元:羁绊之力全能站姐变爱豆后成顶流了高嫁京圈大佬,渣前任悔疯了!末世,女主她拿百亿物资杀疯了孤独摇滚!属于老兵的孤独!穿越知否之我是墨兰末世,恋爱脑杀了最后一位神性转魔王的异世界冒险脑叶公司:逐渐离谱的员工我,AI凡人闯仙界首辅肥妻有空间小宫女娇软妩媚,一路荣宠成太后后妈恶毒后妈爽,后妈日子过得好陆爷的闪婚新妻明日方舟:构史学主演她是一池春水文昭皇后传邪祟复苏,我为阴世主综漫:作品太刀,雪乃让我别写了玄学直播间,大佬又算命攒功德啦八零软妻人间清醒,首长别茶了!孤爱的哥哥居然是敌国皇亲快穿:战神大人只想找lp贴贴嫡女谋略:妖孽夫君请上门百字日记白日深诱职业魅魔,青梅校花不放过沈氏家族美人祭莫爷养的小公主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方舟里的后勤官快穿之鼠鼠我呀,太上进了四合院:我何雨柱,国之栋梁斗破:天命反派,云韵哭惨了皇后,你逃不掉的重生成草,我修妖也修仙我花钱超猛,系统嘎嘎宠我!
品书中文最新小说:六零娇气包有灵泉,禁欲大佬诱宠开局系统逼我破案,结果我成神探九阴九阳录抱歉,我有疯病,诡异勿扰魔方与城市的棱角茧房逆袭满级大佬伪装小白后炸翻都市天渊十三界洪荒:我,物理学家,带人族逆袭综影视:古早影视悲惨男主男配们重生之祁同伟的逆袭之旅光之美少女:光与暗的传说王爷的男德炸了【综盗笔】长宁:百年契约我有一剑,可逆混沌夺我血汗钱?我反手搬空家产流放:我带着系统在流放地种田散修的日常摸骨追凶谢sir他口嫌体直极速追杀:从裁缝到高台桌长老惊!重生后我撕了高考志愿西游:瘦子,乞丐,猴子?大圣水浒亡命仙界,我和十三仙女联手民国迷踪新还珠我娘是令妃青梅暖玉逆袭:璀璨人生我的玩家比诡异更诡异舔狗舔过头被主角们强制爱了财务自由:女大重返校园当网红星辰予你:误撩学长后我全网火了废柴觉醒全系后,把摄政王宠上天都市罪案风云:欲望与正义的较量穿书自救指南,不,我掀桌猛鬼宿舍:我的小床收益百倍韩娱:绑定系统面板后我超神了剑鼎凌九霄我在恐怖无限流里当好人重生后我手撕渣男,大佬为我俯首四合院:从拒绝易中海,一路进部赘婿的假戏内核星铁:我将背负一切悲剧宇宙危险1之地球的城市危机1她新婚夜忘锁门京圈大佬一夜沦陷星河之恋!有兽焉:从世界诞生之初开始蛇聘前夫重生护堂妹?嫁反派后他急了啥?复制到奥特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