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的暮色刚漫过宣德楼的飞檐,高俅的靴底就在皇家球场的草皮上碾出最后一道印子。他摘下镶金边的护腕往旁一丢,身后的小吏忙不迭地用锦帕去接,却被他挥手打开——赢了这种毫无悬念的比赛,连伺候都显得多余。
“太尉今天这脚任意球,比上次对阵江南富商队时更见功夫!”旁边的参军凑上来,脸上堆着比夕阳还浓的笑意,“那弧线拐得,跟画上去似的!”
高俅扯了扯被汗水浸皱的球衫,没接话。场边记分牌上“5-0”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慌,徽商子弟队的球员们瘫在草地上,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欠奉。这帮靠着父兄银子混进半决赛的少爷们,开场前还对着他的球队指指点点,此刻喉咙里只剩喘粗气的份。
“半决赛前那俩前锋,怎么回事?”高俅忽然问。他记得赛前探子报过,徽州队的左、右前锋都是能跑能射的硬茬,怎么今天连个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参军脸上的笑僵了半秒,忙压低声音:“听说……是在客栈里跟人起了冲突,把巡夜的兵丁给打了,被官府拿下,刚好赶上停赛。”
高俅嗤笑一声。冲突?怕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动了手脚。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皇家大宋队进决赛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踱到场边的凉棚下,接过侍女递来的冰镇酸梅汤,眼神扫过对面的看台——那里本该坐着几个徽州来的富商,此刻却空了大半,想来是输得没脸待了。
“下一场的对手,比的怎么样了?”他呷了口酸梅汤,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头那点躁。参军刚要回话,远处忽然奔来个穿黑衣的探子,跑得鞋都掉了一只,到了凉棚前“噗通”跪下,手里的密报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太尉!急事!”探子的声音劈着叉,“梁山队……赢了!4-1大胜铁浮屠!”
高俅手里的玉碗“哐当”砸在地上,酸梅汤溅湿了他的锦裤。“你说什么?”他盯着探子,眼里的惊讶快溢出来了,“铁浮屠那伙人,能被梁山草寇打成这样?”
“千真万确!”探子连声道,“王景义当值主裁,铁浮屠被红牌罚下三人,最后八人应战!梁山队的花荣、秦明、杨雄、卢俊义都有进球,尤其是卢俊义,刚上场就一脚凌空抽射,全场都炸了!”
参军在旁边听得直咋舌:“这……这怎么可能?铁浮屠的后防线,据说连辽国禁军都撞不开……”
高俅没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想起年初在济州府见过的宋江,那人黑矮瘦小,见了他就点头哈腰,怎么看都不像能带出这般厉害队伍的样子。还有那个叫林冲的,当年在他手下当教头时唯唯诺诺,难不成真在梁山练出了什么本事?
“还有……”探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比赛结束后,看台上的百姓全冲进场里,把梁山队的球员往天上抛,喊他们‘大宋英雄’,连东京府尹都派人送去了贺酒……”
“大宋英雄?”高俅猛地站起来,凉棚的柱子被他攥得咯吱响,“一群打家劫舍的草寇,也配叫英雄?”
参军赶紧劝:“太尉息怒,许是百姓看他们赢了外邦球队,一时激动……”
“激动?”高俅冷笑,眼里的戾气像淬了冰,“我皇家大宋队赢了这么多场,怎么没见谁喊我英雄?”他踢飞脚边的玉碗碎片,“备轿!我要去街上瞧瞧,看看这帮草寇到底是怎么把东京城搅翻天的!”
轿子刚出皇宫范围,就被街上的人潮堵得动弹不得。高俅撩开轿帘,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平日里这个时辰该冷清的御街,此刻竟比上元灯节还热闹。卖糖画的老汉把糖稀熬得冒泡泡,嘴里却在喊“花荣那脚挑射,比我这糖龙还俏”;酒肆的店小二光着膀子搬酒坛,跟客人吹嘘“杨雄那记远射,我在二楼都瞧见球带火星子”;连穿粗布衣裳的小媳妇,都抱着孩子跟邻居说“那射箭的动作,比话本里的李广还神气”。
轿子被挤在中间,四周的欢呼像浪头似的拍过来。高俅看见有孩童举着杏黄色的布旗跑过,旗子上歪歪扭扭绣着“梁山”二字;还有说书先生站在街角,唾沫横飞地讲着“秦明力战三将”“吴用妙计破铁阵”,围听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拍巴掌的声音能震落檐角的灰。
“听见没?那铁浮屠在咱们大宋地盘上横了快一个月,今天总算被梁山队治了!”一个穿短打的汉子嗓门尤其大,“耶律宗真不是挺能装吗?最后被踢得跟丧家犬似的,活该!”
“可不是嘛!”旁边的书生模样的人接话,“听说他们赢了球,连皇宫那边都能听见欢呼声。这才是给咱们大宋长脸!”
“比那个只会靠裁判赢球的皇家大宋队强多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笑声里的嘲讽像针似的扎进高俅耳朵里。
他的脸一点点沉下去,从绯红到铁青,最后黑得像锅底。攥着轿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他高俅率领皇家大宋队这些年,哪受过这等气?当年徽宗皇帝亲自赐名“皇家大宋队”,东京城谁见了他的球队不是毕恭毕敬?如今倒好,一群招安都没份的草寇,竟凭着一场球就抢了他的风头,成了全城追捧的英雄?
“太尉,要不咱们先回府?”参军在轿外小声请示,他见高俅的脸色实在吓人,怕在街上闹出乱子。
高俅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火。他盯着街上那些欢呼的百姓,忽然扯出个冷笑:“回什么回?接着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高兴到几时。”
轿子好不容易挪到州桥,桥上的景象更让高俅心头冒火。几个画匠支着摊子,正往绢布上画梁山队球员的肖像,花荣的“射箭”姿势被画得活灵活现,秦明的怒目圆睁竟引得路人纷纷叫好。有个富商模样的人,正掏出一锭银子要买杨雄射门的画像,嘴里还念叨着“挂在商号里,沾沾这股子锐气”。
“英雄?”高俅在轿子里低声重复,语气里的寒意能冻住沸水,“我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东京城真正说了算的人。”
他对轿外的参军使了个眼色,参军立刻凑到轿边。高俅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去给决赛的主裁递个话,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梁山队要是想拿冠军……”
他顿了顿,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
参军点头哈腰地应着,转身匆匆离去。高俅重新靠回轿椅上,街外的欢呼声还在不断传来,可在他听来,那已经不是喝彩,而是一张张嘲讽的脸。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梁山队进球的画面,而是决赛场上,裁判掏出红牌时,那些草寇球员惊愕的表情。
夜风渐起,吹散了些许喧嚣。高俅的轿子消失在巷子深处,只留下街上依旧狂欢的人群。他们还不知道,一场针对梁山队的暗计,已经在权奸的心头悄然布下,而那座即将迎来决赛的球场,很快就会变成看不见硝烟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