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月二十三:祭灶糖瓜粘
腊月二十三,灶糖的甜香混着松烟,在云家灶房里缠缠绕绕。云母搅着麦芽糖的手忽然一轻,沈母笑着接过糖铲:姐姐仔细烫,这新熬的糖浆最黏人。
两双手在糖锅上方交错,金黄的糖稀拉出透亮的丝线。云母往沈母腰间系了条厚布围裙:你才该仔细,旧年溅的糖疤才好利索。围裙带上绣着灶王爷——正是云岫用金线新描的神像。
灶台边,云岫正教沈砚捏糖瓜。少年搓糖团的手太用力,糖兔子耳朵掉了一只。呆子,云岫笑着捏起糖屑,要这样轻捏慢捻...话音未落,沈砚手一抖,糖粉扑上眉梢,惊得大红袍扑棱棱飞上糖架。
两个小冤家!沈母忍俊不禁,往云母耳边凑了凑,昨儿砚儿偷吃糖瓜,粘掉颗牙也不肯吐。
云母抿嘴笑:岫儿也藏着蜂蜜罐,说是要画什么花样...说着往碗橱顶努努嘴,陶罐里新熬的桂花糖正泛着琥珀光。
糖瓜渐成时,日头已西斜。云母突然了一声:忘备供奉了!沈母变戏法似的端出漆盘:早备好了,知道你记挂着他爹祭灶的规矩。盘上摆着三碟五果,正中糖瓜堆成宝塔形——塔尖顶着颗红枣,红得耀目。
年轻人被支去贴灶王像。沈砚刷浆糊时手抖,灶王爷胡子粘歪了。云岫笑着帮他调整,指尖相碰时,沈砚突然塞来块芝麻糖:西街张爷新打的...糖块带着怀里的暖意,芝麻粒沾在他袖口。
傻气,云岫低头咬糖,还不如大红袍懂事。那公鸡正叼着根麦芽糖放在她鞋面上。满屋笑声中,云母挑起块糖瓜,悄悄多裹了层蜜——正是云岫最爱的脆甜。
糖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熬化的何止是饴糖。沈父捧着糖瓜咂嘴:香甜!比去年的还黏牙!
云父推眼镜看火候:火候控得妙,拉丝三尺不断。
两位母亲相视而笑,围裙下悄悄碰了碰手肘。
月光照进糖锅时,年轻人溜去送灶神。沈砚点的香老是熄,云岫笑着帮他挡风。香烟袅袅,映得少女面容朦胧。沈砚忽然指着最亮那点香头:像你簪上的珠光。
云岫摘下发间木簪:傻话,明明是香火像流萤。
送神归来,沈母忽然拉住云母:姐姐看——但见月下,沈砚正把斗篷披在云岫肩上,两人手指缠着根麦芽糖丝,另一端系在大红袍脚上。那公鸡神气活现地在前头开路,尾羽扫落糖霜如星子。
糖锅渐渐冷了,灶膛里却埋着滚烫的念想。西厢窗前,云岫对着月光舔糖瓜,糖块上歪歪扭扭刻着个字;东屋梁下,沈砚摩挲着新得的玉佩,纹路缠绵如糖丝。两位母亲倚门看着,糖香在夜色里凝成并蒂莲。
更深时分,云母忽然从糖罐底摸出张红纸——竟是沈砚的生辰帖,墨迹新干。沈母同时从供桌下掏出个荷包——里面装着云岫的及笄礼单,簪花小楷工工整整。
糖瓜在月光下透亮,映出两双含笑的眼睛。灶王爷的画像上,那抹胡子不知何时已被悄悄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