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香还缠在衣袖间,那只黑色的鸟已盘旋着落在绣坊后院的墙头。它羽毛油亮得像浸过墨,喙尖沾着点暗红,竟不怕人似的,歪着头盯着苏伊手中的骨针。
“这鸟……不对劲。”夜鸦握紧短刀,缓步挪向墙头,“民国年间的绣城从不养鸦类,而且它的眼神,太像人了。”
沈清河额角的栀子花纹身突然发烫,他下意识攥住苏伊的手腕:“它身上有魔气——很淡,但和魔厅里的气息同源。”
苏伊举起骨针,针尾的“母”字骤然亮起金红光。黑鸟像是被刺痛般,扑棱着翅膀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丢下片羽毛,径直朝着城北的方向飞去。
羽毛落在苏伊掌心,带着微凉的触感,上面竟绣着细小的纹路——不是寻常鸟羽的肌理,而是用银线绣成的半朵栀子,和母亲旗袍上的纹样,只缺了半瓣。
“是母亲的绣线!”苏伊指尖抚过银线,羽毛突然微微发烫,绣纹里浮出一行极小的字,“藏于清合祠,残契在鸦身。”
“清合祠?”夜鸦皱眉,“那是苏清合族的祖祠,二十年前绣骨门出事时,就被深涧的人烧了,现在只剩片废墟。”
沈清河的指尖触到羽毛上的银线,额角的纹身更烫了:“这羽毛里有母亲的残魂气息——她当年把生魂契劈成了两半,一半藏在我体内,另一半,恐怕就在这黑鸟身上。”
苏伊想起绣谱里的记载,母亲为了封印噬魂魔,将魂与契都拆分成碎片,分散在不同地方:“那只黑鸟一定是母亲留下的‘信使’,它带着另一半生魂契,要引我们去清合祠。”
三人收拾好东西,顺着黑鸟飞去的方向赶往城北。民国十七年的绣城城北,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清合祠的匾额斜斜挂在断墙上,漆皮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苏清合族”四字,已被烟火熏得发黑。
刚踏入废墟,黑鸟突然从祠堂的横梁上飞下来,落在一根断柱上,冲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啼鸣。苏伊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地面的杂草间,露出块松动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嵌着半枚银质的契牌。
“是生魂契的另一半!”苏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撬开青石板,契牌入手冰凉,上面绣着的银线和羽毛上的纹路严丝合缝,“把两块契牌拼在一起,就能得到完整的生魂契了!”
沈清河伸手接过契牌,刚要和苏伊手中的羽毛对接,祠堂的横梁突然“咔嚓”一声断裂,无数黑色的绣线从断梁后涌出来,缠向三人的脚踝——绣线里裹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当年背叛绣骨门的长老!
“没想到吧,”长老的魂影从绣线里浮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苏清颜(母亲的名字)居然留了这么多后手!但这生魂契,终究是我的!”
夜鸦挥刀斩断缠来的绣线,却发现绣线断了又生,越缠越多:“这老东西的魂和绣线绑在一起了!根本杀不死!”
苏伊突然想起母亲魂影说过的话,生魂契的力量能克制魔气与邪魂,她立刻将羽毛和契牌拼在一起——完整的生魂契发出耀眼的红光,银线化作利剑,朝着长老的魂影刺去:“背叛族人,助纣为虐,今天就让你魂飞魄散!”
红光裹着银线,穿透了长老的魂影。他发出凄厉的嘶吼,绣线开始寸寸断裂,魂影也渐渐变得透明:“不!我不甘心!苏清颜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拉着你们陪葬!”
沈清河额角的栀子花纹身突然发光,守护者的力量顺着生魂契蔓延开来,红光更盛:“你的阴谋,到此为止了。”
长老的魂影最终消散在红光里,黑色绣线也化作灰烬,被风一吹,散落在废墟中。生魂契的红光渐渐褪去,化作一枚完整的银牌,落在苏伊手中,牌面上绣着“清合守生”四个字,裹着淡淡的栀子香。
黑鸟落在苏伊的肩头,用喙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像是在祝贺。苏伊低头看着银牌,突然发现牌背刻着一行小字:“族中秘道,通往后山,藏着绣骨门最后的传承。”
夜鸦喘着气,踢了踢脚下的断砖:“没想到清合祠里还藏着秘道!这下好了,生魂契凑齐了,长老也解决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找绣骨门的传承了?”
沈清河看向苏伊,眼神里满是期待:“母亲的秘密,应该都藏在传承里了——包括她当年为什么要把魂和契拆分,还有绣骨门真正的使命。”
苏伊握紧手中的生魂契,肩头的黑鸟突然飞起,朝着祠堂深处的断墙飞去,在墙根下停下,啼鸣了两声。三人走过去,发现断墙后有块不起眼的石壁,石壁上刻着栀子花纹样,正是母亲旗袍上的纹样。
“秘道的入口,应该就在这儿。”苏伊伸出手,生魂契贴在石壁上,银牌上的绣线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石壁的纹路游走,“母亲说过,生魂契是开启族中秘道的钥匙。”
石壁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裹着浓郁的栀子香,和母亲魂影的气息一模一样。黑鸟率先飞了进去,在前方引路。
苏伊回头看了眼沈清河和夜鸦,眼中满是坚定:“里面可能还有危险,但母亲的秘密,绣骨门的传承,都在里面。我们走。”
三人并肩走进秘道,石壁在身后缓缓合上。秘道里铺着青石板,两侧的壁龛里点着长明灯,灯光摇曳,映出墙上的壁画——画着绣骨门的先祖用骨针绣生魂、守族人的故事,还有母亲当年在秘道里修炼、传承骨针的身影。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着“绣骨传承”四个大字,门环是两枚栀子花样的银环,闪着微光。
黑鸟落在石门上,用喙啄了啄银环。苏伊走上前,握住银环,生魂契突然发烫,和银环产生了共鸣——石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间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盒子上绣着厚厚的栀子花香,像是刚被人放在这儿不久。
苏伊走上前,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还有一支通体雪白的骨针,针尾刻着“绣骨”二字,旁边还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伊伊亲启”。
是母亲的字迹。
苏伊的指尖微微颤抖,拿起信封,刚要拆开,石室的顶部突然传来异响,石块纷纷落下——整间石室,居然在晃动!
“不好!石室要塌了!”夜鸦大喊,伸手去拉苏伊,“快拿上东西走!”
苏伊迅速将古籍、骨针和信塞进怀里,沈清河一把拉住她的手,三人朝着秘道入口跑去。身后的石室轰然倒塌,石块堵住了石门,栀子香也淡了些。
跑出秘道时,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苏伊靠在断墙上,喘着气,拿出怀里的信,借着月光,缓缓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带着母亲独有的栀子香,上面写着:“伊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凑齐了生魂契,解决了长老的残魂。秘道里的古籍是绣骨门的《生魂绣谱》,骨针是掌门信物‘绣魂针’,它们会告诉你绣骨门真正的使命——不是封印,而是守护,守护世间所有无辜的生魂……”
苏伊的眼泪缓缓落下,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知道,母亲的秘密,从来都不是阴谋,而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守护。
肩头的黑鸟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慰。沈清河站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夜鸦也难得地没有说话,安静地守在一旁。
月光下,清合祠的废墟里,栀子香袅袅,带着母亲的思念,也带着绣骨门的传承。而苏伊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她接过了母亲的使命,成为了新的绣骨门掌门,接下来,她要带着沈清河和夜鸦,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生魂,也解开更多隐藏在民国迷雾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