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苏宅的青石板,沈砚攥着陨铁碎片的指尖就沁出了冷汗。那碎片的纹路里,还沾着乱葬岗孩童骸骨的磷光,和苏伊怀里碎瓷片的胭脂香缠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腥甜。
“西厢房的灶台,”陆衍之踢开堂屋积灰的门槛,靴底碾过散落的枯骨——是孩童的指骨,细小的骨节上还套着半截刻“苏”字的银镯,“玄虎门的人挖过三次,没找到地窖入口,是因为他们没发现……”他弯腰掀开灶台上的铁锅,锅底赫然嵌着个胭脂色的铜锁,锁孔里缠着几缕乌黑的头发,像是从锁芯里长出来的。
苏伊把碎瓷片按在铜锁上,“咔嚓”一声,锁芯转动的瞬间,灶台突然往下沉,露出黑黢黢的地窖入口。冷风裹着腐臭涌上来,混杂着胭脂香,像无数只冰冷的手,顺着裤脚往骨头缝里钻。阿杏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入口边缘:“那些……那些头发!”
地窖口的青砖缝里,密密麻麻钻出乌黑的头发,它们缠缠绕绕,顺着台阶往下爬,末端还挂着细碎的皮肉。沈砚点燃火把,火光摇曳中,能看见台阶上布满了孩童的脚印——不是踩出来的,是硬生生嵌在青砖里的,每个脚印都渗着暗红的血渍,像刚被踩过一样新鲜。
“我母亲的字迹说,陨铁聚齐会唤醒邪祟,”苏伊的声音发颤,火把照在她脸上,映出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点,是从地窖里飘出来的血雾沾的,“这些孩子……是被邪祟吸干了魂魄。”
往下走了三步,火把突然暗了半截。黑暗中,传来细碎的“咯吱”声,像是有人在啃咬骨头。沈砚猛地举高火把,只见地窖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数十具孩童骸骨,他们的头骨被凿开一个洞,里面插着干枯的梅枝,梅枝上开着血红色的花,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凑近了才看清,是孩童的眼泪凝结成的冰珠。
“骨弦,”陆衍之的匕首出鞘,寒光映着骸骨上的血花,“玄虎门用孩童的脊椎骨做弦,绑在陨铁上,能养出吞噬魂魄的邪祟。”他话音刚落,地窖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童声合唱,调子是《春江花月夜》,却被唱得鬼气森森,每一个音符都像冰锥,扎得耳膜生疼。
沈砚攥紧陨铁碎片,突然感觉有人拽他的裤脚。低头一看,是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孩童鬼影,他的下半身嵌在墙里,上半身爬出来,惨白的小手抓着沈砚的裤腿,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漆黑的洞,洞里淌着暗红的血:“沈老师……我的转体还没学会……”
是社区舞蹈班那个举着蜡笔画的小孩!沈砚浑身冰凉,想起那天孩子们欢呼着说“教我们跳《春江花月夜》”,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苏伊突然尖叫:“陨铁!在那里!”
地窖尽头的石台上,摆着一具巨大的黑木棺,棺盖敞开着,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根用数十节脊椎骨串成的骨弦,骨弦的一端绑在一块完整的陨铁上,另一端缠在棺壁的铜钉上。骨弦上还缠着孩童的头发,随着童声合唱轻轻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演奏死亡的旋律。
“他们要借你的舞蹈,唤醒邪祟!”陆衍之把阿杏护在身后,匕首刺向扑过来的鬼影,“沈砚,用你的练功服红缎带,缠住陨铁!”沈砚猛地扯开练功服的红缎带,火光中,红缎带像一条燃烧的火蛇,缠住陨铁的瞬间,骨弦突然剧烈晃动,孩童的鬼影们集体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石棺突然剧烈震动,棺底钻出无数只漆黑的虫子,它们爬过骸骨,啃咬着骨弦,发出“沙沙”的声响。童声合唱越来越响,墙壁上的孩童骸骨开始脱落,它们的手骨互相拉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鬼影,朝着沈砚扑过来,嘴里喊着:“一起跳舞……永远在一起……”
沈砚把陨铁碎片按在骨弦上,红缎带瞬间收紧,“咔嚓”一声,骨弦断裂,孩童鬼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化作无数道黑烟,被陨铁吸了进去。地窖开始坍塌,青砖不断往下掉,陆衍之拽着沈砚和苏伊,阿杏紧紧抱着碎瓷片,在浓烟和腐臭中往出口跑。
跑出地窖的瞬间,沈砚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石棺轰然倒塌,里面涌出无数只漆黑的虫子,而那些孩童的鬼影,还在浓烟中朝着他挥手,嘴里唱着《春江花月夜》的调子,声音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清晰,像刻进了骨头里。
晨光刺眼,苏宅的老梅树突然剧烈晃动,枝桠上的血花纷纷掉落,砸在青石板上,化作一滩滩暗红的血渍。沈砚攥着染血的红缎带,感觉指尖的陨铁还在发烫,而那首鬼气森森的童声合唱,还在耳边盘旋,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