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时,暮色像浸了墨,城南码头的风裹着江腥气,卷得巡捕房的灯笼晃成鬼火似的光。
苏伊抱着锦盒的手攥得发紧——盒里的陨铁碎片还在发烫,隔着布都能闻到淡淡的腐味,是玄虎门养邪祟时沾的腥气。阿杏把瓷瓶攥在怀里,指尖凉得像冰:“苏伊姐,我闻见……闻见矿洞那股邪味了。”
刚进巡捕房厅堂,烛火突然“噼啪”炸了个火星,案上的卷宗被风卷得乱飞。巡捕大人按住卷宗,脸色发白:“这屋子……怎么突然冷了?”
苏伊掀开锦盒的瞬间,腐味猛地漫开——账簿的纸页泛着暗绿的霉,每一行字都像浸过血,记着“以活人为引,陨铁饲邪祟”的细节:“取童男童女血,浇陨铁三日,邪祟生,可控人心”。陆衍之拿起账簿时,指尖竟沾了点黏腻的红,凑到烛火前一看,是早已干硬的血痕!
“这……这是用人血写的?”巡捕队长后退半步,撞翻了案上的茶盏。
苏伊没说话,把四块陨铁拼在案上——图腾完整的瞬间,烛火突然暗下去,厅堂的阴影里竟爬出几道细瘦的黑影,像被陨铁引出来的邪祟残魂!阿杏立刻拧开瓷瓶,胭脂香猛地漫成粉色光带,黑影“嘶”地缩回阴影里,却还在暗处发出细碎的嘶鸣。
“玄虎门的邪祟,跟着陨铁过来了。”苏伊把合影按在陨铁上,母亲和阿桃的笑映在烛火里,竟压得黑影不敢再动,“她们早就料到了。”
巡捕大人抖着手在账簿上盖印时,烛火突然裹着血痕往上窜,烧着了账簿的边角——是邪祟在噬咬罪证!陆衍之抽出手枪,对着阴影扣下扳机,“砰”的一声,黑影散成了烟,账簿的火也跟着灭了,只留下半页烧焦的字:“陨铁毁,邪祟散”。
“立刻去毁了陨铁!”巡捕队长抓着账簿往外跑,灯笼的光晃得人影扭曲,像被邪祟缠上的魂。
苏伊站在厅堂里,看着烛火舔舐着陨铁的锈痕,阿杏的瓷瓶突然发烫,胭脂香凝在半空,竟凝成了阿桃的半道影子,对着她们轻轻点了点头。
江风从窗缝钻进来时,影子散了,只留下一点胭脂味裹着腐气,像在说:这邪祟的债,总算清了。
黑泥在地上蜿蜒,竟顺着桌腿爬向苏伊的脚踝,冰凉的触感像蛇鳞扫过皮肤。她猛地后退,却见那黑泥里浮出几根细发——是孩童的头发,还缠着半块带血的衣角,正是账簿里写的“童男童女祭陨铁”的痕迹。
“这些……是被玄虎门害死的孩子?”阿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瓷瓶里的胭脂香都跟着发颤。
陆衍之抽出匕首,往黑泥上划了道口子,黑泥“嘶”地缩了缩,却从裂缝里钻出更多细小的黑影,像无数只蚂蚁,往陨铁的方向爬。苏伊突然想起阿桃帕子上的字“余烬引航”,忙抓过案上的烛台,将火苗凑向黑影——火苗刚碰到黑影,就“腾”地窜起青蓝色的火,烧得黑影发出尖啸,空气里顿时飘起焦臭,混着胭脂香,诡异得让人作呕。
可青火刚灭,厅堂的梁上突然传来“咯吱”声,抬头一看,竟挂着几道悬空的黑影,它们的脚不沾地,双手垂在身前,指甲缝里滴着黑血,正对着案上的账簿伸手!巡捕大人吓得瘫坐在椅上,指着黑影喊:“是……是去年江边失踪的人!”
苏伊赶紧将合影举到头顶,母亲和阿桃的影像在烛火里更亮了些,胭脂香漫成光带,缠上梁上的黑影。黑影挣扎着,却被光带勒得“滋滋”冒黑烟,其中一道黑影突然掉在地上,化成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画着玄虎门的图腾,图腾中央写着个“活”字——是用来锁魂的邪符!
“它们是被邪符绑着,来抢罪证的!”陆衍之捡起符纸,刚要揉碎,符纸突然自燃起来,灰烬里飘出句话,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陨铁不毁,魂不安……”
灰烬落在陨铁上,碎片突然剧烈发烫,苏伊的掌心被烫得发红,却不敢松手——她看见碎片的纹路里,竟映出半张孩童的脸,眼里满是惊恐,正是账簿第一页记的“祭陨铁童子”。
“阿桃姐的碎瓷!”阿杏突然喊,苏伊才想起怀里的胭脂色碎瓷,忙拿出来按在陨铁上。碎瓷刚碰到碎片,就发出“嗡”的轻响,孩童的脸慢慢淡去,陨铁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梁上的黑影跟着散成烟,只留下几滴黑血,滴在账簿上,晕开个暗红的印子。
烛火终于稳定下来,厅堂里只剩焦臭和胭脂香混合的怪味。苏伊看着账簿上的黑血印,突然发现印子的形状,竟和漕船坞断锚上的裂纹一模一样——这不是偶然,是玄虎门的邪祟,在给它们的主子传信。
“城西乱葬岗……”她攥着那枚带血印的黑泥,突然懂了,刚才黑影留下的纸条,不是下一个据点,是邪祟设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