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客栈窗棂时,苏伊正对着残图上的船形暗记发怔。
那暗记比“井”字更模糊,墨线边缘晕着潮气,像被水浸过的旧痕。陆衍之把刚买来的漕运旧志摊在桌上:“城南除了三眼井,就是漕运码头最杂,玄虎门要藏船形据点,十有八九在那儿。”他指尖点过志书上的“漕船坞”三字,“这里三年前着过一场火,之后就成了废坞,正好藏东西。”
阿杏抱着瓷瓶凑过来,胭脂香裹着晨雾散开:“漕船坞我跟着阿桃姐去过!她说那里的旧船板能烧好香,就是味儿太冲。”她突然拍了下掌心,“对了!阿桃姐的旧帕子上,绣过船锚的花样!”
苏伊心里一紧——阿桃留下的线索,从来都藏在最寻常的旧物里。她把残图折好揣进怀,指尖触到那枚陨铁碎片的凉:“先去漕船坞,暗记的事,或许阿桃早留了话在那儿。”
漕船坞藏在码头最偏的巷尾,焦黑的船板堆成矮墙,空气里还裹着三年前的烟火味。阿杏熟门熟路绕到坞口的破船后,指着船板上的刻痕:“看!这就是阿桃姐绣的船锚!”
刻痕被烟火熏得发黑,边缘却留着浅红的胭脂印——是阿桃常用的那支。苏伊蹲下来,指尖蹭过刻痕旁的裂纹,突然摸到一片松动的船板,掀开时,里面裹着个油布包,拆开是半块绣着船舵的帕子,帕子角用胭脂写着行小字:“残锚沉底,余烬引航。”
“残锚?”陆衍之扫过坞里的旧船,“坞口那艘破漕船,船锚断了一半,会不会就是这个?”
三人走到那艘漕船旁,断锚沉在船底的泥水里,锈痕裹着暗绿的苔。苏伊把陨铁碎片凑近断锚,碎片突然发烫——陨铁的纹路与锚身的锈痕竟隐隐合在一起!她示意陆衍之拉起断锚,锚链“哗啦”带出泥水,锚尖缠着个布包,打开时,一张泛黄的海图掉出来,图上用墨线标着处江心洲,旁边写着“陨铁归处”。
“是玄虎门藏最后一块陨铁的地方!”陆衍之刚攥紧海图,就听见坞外传来脚步声——是昨晚那个黑衣人带来的同伙,为首的汉子举着刀喊:“把陨铁交出来!”
阿杏立刻拧开瓷瓶,胭脂香漫成粉色光带,缠向汉子的刀。苏伊趁乱拉起断锚,锚尖砸在船板上,焦木“轰”地燃起来——是阿桃说的“余烬引航”!火光裹着浓烟漫开,三人借着烟掩护往坞外退,却见那汉子竟扑向断锚,嘶吼着:“玄虎门的东西,谁也别想拿!”
船板的火越烧越旺,漕船坞的旧梁“咔嚓”断落,砸在断锚上。苏伊被陆衍之拉着跑出坞口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那汉子和断锚一起,被埋进了余烬里。
到了江边,晨光刚好漫过江面,江心洲浮在雾里,像片飘着的叶。苏伊把帕子和海图叠好,放进怀与陨铁碎片靠在一起:“阿桃的话,我们听懂了。”
船桨划开江面时,阿杏突然摸着瓷瓶小声说:“阿桃姐说过,胭脂香能引故人,可她自己……却没等到引她的人。”
苏伊望着江心洲的方向,指尖触到帕子上的胭脂印——那是阿桃没说完的话,是母亲没来得及讲的秘密,都藏在这江雾里,等着她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