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烟味浓得呛人,玄承安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死死盯着苏伊手里的“烟馆往来录”,三道疤在袖口下若隐若现。“核对旧账?”他忽然笑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时发出“滋啦”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这烟馆开了这么多年,客人的旧账早烧了,太太怕是找错地方了。”
苏伊心里一紧,却强装镇定地翻开账本:“不可能,我父亲的记录清清楚楚写着‘云香馆’,民国十六年冬还存了五十块大洋,掌柜的再想想?”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玄承安桌角——那里放着一个黄铜烟盒,盒盖上刻着个扭曲的图腾,像蛇又像火焰,和她之前在沈公馆遇刺现场照片里看到的、死者衣襟上的压痕,竟一模一样。
“这图腾……”苏伊的声音发颤,指尖指着烟盒,“你从哪弄来的?”
玄承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把烟盒往桌下藏了藏:“不过是个普通烟盒,太太管得未免太宽。”他起身往门口走,显然是要赶人,“要是没别的事,二位请回吧,我这烟馆还要做生意。”
清河往前一步,挡住玄承安的路,声音冷得像冰:“玄掌柜,沈公馆的沈总经理,民国十七年春遇刺身亡,现场留下的图腾,和你烟盒上的一模一样。你当年作为沈公馆账房突然辞职,现在又藏着这图腾,不该给我们个说法吗?”
玄承安的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抽屉,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就在这时,烟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裹着风飘进来,听得人头皮发麻。玄承安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竟有几分发白。
“这哭声……”苏伊看向门口,“怎么回事?”
玄承安咽了口唾沫,声音比刚才虚了些:“没什么,巷子里的疯女人罢了。”可他的眼神却在躲闪,显然在撒谎。
清河抓住机会追问:“疯女人?我刚才进来时,巷子里明明没人。倒是听说,你这烟馆民国十六年冬天,死过一个女人,也是穿玄色衣裳,对吗?”他这话是故意诈玄承安——早上在警局查档案时,他特意翻了烟馆的旧案,果然有一桩“女客意外身亡”的记录,只是当时被定性为“吞烟过量”,草草结案。
玄承安的额头渗出冷汗,往后退了半步,撞在桌角上,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瓷四溅。“你……你们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发颤,再也没了刚才的镇定。
哭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像是就在里间门外。苏伊忽然想起刚才进来时,路过烟馆后院,看到一棵老槐树,树干上绑着根褪色的红绳,下面堆着些烧剩的纸钱——想来那就是传闻中“没了命”的客人的地方。“那女人,是你杀的?”苏伊追问,目光里满是坚定,“她是不是知道了沈公馆的秘密,你才杀人灭口?”
玄承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疯狂:“是又怎么样?她不该多嘴!沈总经理也不该挡我们的路!”他终于破防,声音越来越大,“我们‘玄虎门’要的是沈公馆的实业,谁挡路,谁就得死!那图腾是我们门派的标记,我留着它,就是要让那些不听话的人看看,反抗的下场!”
“玄虎门?”清河皱眉,这是沪上最近兴起的一个秘密组织,专做走私军火的勾当,没想到竟和沈公馆遇刺案有关。他刚要继续追问,里间的门忽然被风吹开,哭声戛然而止,一个黑影从门外闪过,快得像一道烟。
“谁!”玄承安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外追。清河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去——那黑影说不定就是“玄虎门”的人,抓住他,就能揭开更多真相。
烟馆里的客人被惊动,纷纷起身观望。苏伊跟着清河往后院跑,老槐树下的纸钱被风吹得漫天飞,红绳在风里飘得像条蛇。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个掉落的银簪,簪头刻着的,正是那个扭曲的图腾。“清河,你看这个!”她捡起银簪,刚要递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玄承安的惨叫。
转头一看,玄承安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刀柄上同样刻着那个图腾。而刚才闪过的黑影,正站在院墙边上,转头看向他们,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随即翻上墙,消失在巷弄深处。
清河蹲下身,探了探玄承安的鼻息,摇了摇头:“没气了。”他抬头看向苏伊,眼里满是凝重,“‘玄虎门’的人杀了他,是怕他泄露更多秘密。”
风又起,老槐树上的红绳剧烈晃动,女人的哭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说不出的诡异。苏伊攥着手里的银簪,指尖冰凉——原本以为找到玄承安就能接近真相,没想到却引来了更危险的敌人。烟馆里的图腾、夜半的哭声、死去的女人、神秘的“玄虎门”,这一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和清河牢牢困住,而真相,似乎还藏在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