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还在敲打着屋檐,凌越弯腰捡起地上那片染血的衣角,指尖抚过反面朱砂绣成的符号——那纹路与记忆里矿洞石壁上的刻痕重叠时,掌心忽然泛起一阵寒意。更让他心惊的是,符号边缘有一道极细的金线绣痕,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矿洞深处那道封锁石门上的锁芯纹路,而金线交汇处藏着个极小的“守”字,与凌家家谱扉页的朱砂印泥色泽如出一辙。
“这符号……”他刚开口,就被苏婉柔突然拔高的哭声打断。她怀里的锦囊不知何时松了线,半片绣着残花的布料垂落下来,凌越眼尖地瞥见锦囊内侧边缘沾着的淡褐色痕迹,像极了清禾爷爷笔记里提过的化学试剂氧化后的颜色。而那残花绣样的针脚里,还卡着一粒灰黑色的粉末,捻起细看时,竟与矿洞塌方处残留的矿尘质地完全相同,粉末中混着的细小金属碎屑,在灯光下折射出与日军刺刀同源的冷光。
清禾的呼吸猛地一滞。她下意识往后退,手肘却撞翻了桌角的油灯,灯芯在雨风里挣扎了两下,将她手里紧攥的笔记本照得愈发清晰——封皮边缘磨损处,露出半页被刻意撕去的纸痕,残留的墨迹恰好能辨认出“矿石样本”“日军特供”几个字。更关键的是,纸痕断裂处留着半个暗红色指印,与苏家祠堂供桌上那只青花瓷碗边缘的血印弧度重合,碗底刻着的“昭和十三年”字样,此刻正与笔记里的日期形成刺目的对照,在昏暗中竟有种诡异的呼应。
“别碰它!”苏婉柔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抱住凌越手里的衣角,锦囊从她怀中滑落,滚到清禾脚边。锦囊开口处晃出半块玉佩碎片,纹样正是他们在矿洞深处见过的结晶形状,而碎片边缘的缺口,与凌越爷爷那枚生锈徽章的缺口弧度几乎分毫不差。碎片内侧刻着极小的“苏”字,被血渍糊了大半,却仍能看出笔锋与苏家祖传玉佩的落款如出一辙,玉佩断面处残留的白色粉末,遇雨气竟泛起淡淡的荧光,与矿洞壁画上的磷光纹路完全一致。
清禾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盯着那枚玉佩碎片,又猛地看向凌越,嘴唇哆嗦着:“我爷爷的笔记里……有一页画着这个纹样的矿石,下面标着日期……正好是苏家出事那天。”她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的那截断笔,笔杆上刻着的数字“731”被血渍覆盖了大半,此刻笔杆裂缝里渗出的暗红色粉末,正与锦囊内侧的试剂痕迹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在桌面上晕开浅褐色的雾痕。
雨声陡然变得嘈杂,像是有无数脚步声在院外的雨幕里穿梭。凌越攥紧衣角,指尖的朱砂符号仿佛烫了起来——日军刺刀的寒光、锦囊里的试剂残留、笔记里被撕去的关键页、重叠的纹样与符号……这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终于在这场雨里拼出了锋利的棱角。他忽然注意到苏婉柔袖口沾着的泥土里,混着几根银白色的纤维,与矿洞石壁渗出的结晶粉末光泽一致,纤维末端缠着的细麻绳,绳结样式正是当年矿区守卫的专用捆扎结。
他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晃动的树影似乎真的藏着人影,而苏婉柔仍在喃喃自语:“刺刀……笔记……他们要的是能让矿石‘活’过来的东西……我爹当年藏起来的,根本不是账本……”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露出腕上一道淡粉色的旧疤,形状竟与矿洞地图上标注的暗河入口轮廓重合,疤边缘隐约可见几个针孔大小的印记,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惊得三人同时噤声。凌越将衣角塞进怀里,目光扫过清禾发白的脸和苏婉柔颤抖的肩,忽然瞥见屋檐下挂着的那串辟邪铜钱,其中一枚的边缘有整齐的锯痕,与日军刺刀的刀刃厚度完全匹配,铜钱背面用朱砂画着的符号,竟与凌越爷爷徽章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雨丝顺着窗缝钻进来,带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凌越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反复念叨的那句话:“雨不停,矿不宁,记号齐了,门就开了。”此刻朱砂符号的灼烫、玉佩碎片的缺口、铜钱的锯痕,正像一把把钥匙,在黑暗中对准了某个尘封的锁孔。桌角油灯爆出的灯花照亮墙面时,他赫然发现斑驳的墙皮后,隐约透出与矿洞石壁相同的刻痕轮廓。那些深埋在矿洞与岁月里的秘密,已经顺着雨丝爬了出来,正沿着这些伏笔,一步步将他们拖向黑暗的中心——而那黑暗深处,石壁缝隙里渗出的银白色汁液正顺着雨势蔓延,在地面拼出半个未完的阵法,随着雷声微微震颤,仿佛有心跳声从地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