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府的火光还在夜空里翻滚时,我已经带着人堵住了后门的小巷。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与暗探的尸体一同在月光下凝固成暗红的印记——这是名单上第一个名字的结局,守后门的暗探王奎,当年亲手砍断清禾哥哥手臂的凶手。
“大小姐,赵伯那边得手了!”少年阿石从巷口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沉甸甸的木匣,“书房的暗格被撬开了,里面全是军械账册,还有李嵩和官府往来的密信!”他脸上沾着烟灰,眼里却亮得像燃着的火药,“赵伯说,这些东西够让李嵩掉三次脑袋!”
我接过木匣,指尖触到账册封面的烫金“嵩”字,突然想起清禾颈后的胎记。方才巷战中,王奎的刀差点划破我的喉咙,是清禾留下的“齐”字短刀挡住了致命一击——刀身崩出个缺口,却像在替她看着仇人伏法。
“李嵩呢?”我问阿石,目光扫过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
“跑了!从书房的密道溜的,赵伯正带人追!”阿石往东边指了指,“不过他跑不远,我们在通往城外的路上埋了火药,刚才引爆了一处,听动静像是伤着了。”
夜风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我摸出名单划掉“王奎”的名字,笔尖划破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十七个名字,如今只剩十六个,但这远远不够。我对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把账册和密信收好,带伤者去窑厂汇合,剩下的人跟我追!”
追出半里地,果然在官道旁的乱葬岗找到血迹。暗红的血滴一路延伸到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我示意众人散开,独自握紧短刀贴墙潜行,透过门缝看见李嵩正瘫在供桌上,右腿被炸伤的地方血肉模糊,手里还攥着个银质烟杆——那是我爹当年送他的礼物,他却用这烟杆敲碎了我爹的头骨。
“谁?”李嵩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是苏一?你这个小贱人!你爹当年就该死,居然敢查我的账……”
我踹开庙门,刀光直指他的咽喉:“我爹查的不是账,是五十担火药的去向,是三十七条矿工的命,是齐家满门的血!”
李嵩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名单上的人,半数是巡抚的亲信,你动得了吗?你爹、你哥、那个姓齐的丫头……他们死得都活该!”
“闭嘴!”我挥刀砍掉他手里的烟杆,银质碎片溅落在地,“清禾的名字,不是你配叫的。
就在这时,土地庙后墙突然传来响动,三个带狼头刺青的暗探破墙而入,短铳直指我的胸口。李嵩挣扎着爬起来,笑得越发狰狞:“我早说过,你斗不过我们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箭钉在了供桌上。暗探们慌忙回头,只见赵伯带着矿工们站在庙外,弓箭上的火光映着他们眼里的恨意。“姓李的,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矿难里拖出来的?”赵伯的声音发抖,“是老苏!你却把他的骨头喂了狗!”
暗探的铳声在庙里炸开,我趁机矮身翻滚,短刀刺入最左侧那人的腰侧——他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是名单上排第五的张彪。刀拔出来时,血溅在供桌的牌位上,那些蒙尘的名字仿佛都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混乱中,我看见李嵩还在苟延残喘,正往怀里塞什么东西。扑过去按住他的手时,摸到一个冰凉的铁牌,上面刻着巡抚的私印和一行小字:“矿场事毕,灭口。”
“这才是你最后的底牌,对吗?”我冷笑一声,将铁牌塞进怀里,“巡抚让你做完脏活就死,你还以为自己是亲信?”
李嵩的瞳孔骤然收缩,嘴里涌出鲜血,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在看索命的厉鬼。
庙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我走出土地庙,看着朝阳把乱葬岗染成金色。赵伯递来水囊,我洗去手上的血污,却洗不掉指尖的滚烫——那是复仇的温度,是清禾、老周、父兄们未凉的热血。
“大小姐,下一步怎么办?”阿石指着名单上剩下的名字,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我望着远处的城镇,那里还藏着十五个罪恶的灵魂,还盘踞着更庞大的黑暗。但我不再犹豫,因为手里有账册,有铁牌,有三十多个愿意并肩的兄弟,有无数双在天上看着的眼睛。
“去城里。”我将名单折好塞进怀里,刀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告诉他们,苏家的女儿回来了,欠了血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朝阳升起时,我们的身影走在官道上,身后是燃烧的土地庙,身前是沉睡的城镇。复仇的第一步已经迈出,脚下的血路或许漫长,但只要锋刃不钝,恨意不灭,总有一天,所有罪恶都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