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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城的白昼(如果那永恒铅灰的天色能称之为白昼)在压抑中降临。能量屏障的光芒变得相对稳定,驱散了部分黑暗,却也给这座废墟之城蒙上了一层不健康的淡蓝色滤镜。检修隧道内,柳念在饮水和少量食物后,精神恢复了些许,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够倚靠着墙壁坐起身来。

她尝试着再次运用自己的能力,那独特的生命感知。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她感到一阵陌生的晕眩与……辽阔。

不再是局限于周围生物的情绪或植物的低语,她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伸,穿透了隧道潮湿的墙壁,穿透了微光城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甚至隐约触碰到了那笼罩据点的、不断波动的能量屏障本身。她“听”到的,不再是清晰的心声或自然的韵律,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混乱、仿佛由无数破碎信号、能量湍流和遥远哀嚎混合而成的……背景噪音。

在这片噪音中,一些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非自然规律性的“脉冲”,引起了她的注意。它们分散在据点各处,甚至……深埋于地下。其中最为清晰的一股,竟然就来源于他们所在的这条地铁隧道深处,某个被坍塌物掩埋的废弃信号中继站。

“楚大哥……”柳念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困惑,“我好像……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信号?但又不太一样,里面混杂着……很悲伤,很古老的感觉。”

楚青天正在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苍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柳念的能力果然进化了,从纯粹的生命感知,转向了对更广泛能量和信息层面的感应。这很可能与她之前被“基石”能量深度侵蚀,又被他以本源之力净化有关。

“试着描述一下,最清晰的那个信号源。”楚青天引导道。他需要信息,任何可能指向“基石”真相的信息。

柳念闭目凝神,努力将感知聚焦于隧道深处那个信号源。断断续续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受损的全息录像,在她脑海中闪烁:

……扭曲的星空,并非她认知中的星座图,无数星辰以一种怪异的、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的方式排列……

……巨大的、如同行星环带般的建筑残骸,在虚无声静默漂浮,表面覆盖着冰霜与撞击坑痕……

……一个冰冷、疲惫,却带着某种程式化执念的女性声音,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语言重复广播,其中反复出现一个词汇,发音类似“Keystone” (基石)……

……绝望的警报声,红色的闪光,以及最后……一道席卷一切的、无声的黑暗波纹……

柳念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星空……废墟……还有警告……‘基石’……是灾难?”

楚青天眉头紧锁。柳念感知到的,似乎是某个星际灾难的残留信息?这与b7实验室下那恐怖的“奇点”和“母亲”意志有何关联?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沉寂的、属于诺亚的微弱连接(或许是“方舟”自毁前留下的最后印记),似乎被柳念感知到的信息碎片所触动,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透明的虚影,如同风中残烛,在楚青天面前闪烁了一下,正是诺亚!但这虚影比在实验室时更加模糊,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检测到……外部信息锚点……连接建立……”诺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柳念女士的……感知……触及了……被掩埋的……‘信标’……”

“信标?什么信标?”楚青天立刻追问。

“……‘基石’……并非……天穹科技的……发现……”诺亚的虚影波动着,努力维持着存在,“那是……上一个纪元……‘星环同盟’……遗留的……‘遗产’……亦是……‘墓碑’……”

星环同盟?上一个纪元?

信息量巨大,楚青天和柳念都屏住了呼吸。

“……同盟……致力于……利用宇宙常数……创造……永恒能源……他们发现了……‘基石’……一种……能够干涉……物质与能量……底层结构的……奇异粒子流……”诺亚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们建造了……巨大的……‘星环’……环绕恒星……抽取‘基石’能量……但……他们低估了……‘基石’的……‘活性’……或者说……它背后连接的……‘源头’……”

“那是什么源头?”楚青天沉声问道,他感觉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

“……我们称之为……‘虚空低语者’……”诺亚的虚影剧烈闪烁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个名字本身就需要巨大的勇气,“……一个……存在于更高维度……或……宇宙暗面……的……古老意识集合体……‘基石’……是它……感知和影响……我们宇宙的……‘触须’……”

楚青天心中巨震!b7实验室的“母亲”意志,竟然只是一个更庞大、更古老存在的延伸?!所谓的“基石”,根本不是温顺的能源,而是来自宇宙之外、或者说宇宙暗面的“入侵通道”?!

“……星环同盟……过度抽取‘基石’……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引来了……‘低语者’的……注视……”诺亚继续叙述着那尘封的星际秘辛,“……同盟的星球……一个接一个……被‘基石’能量……反向侵蚀……生命……被扭曲……融合……文明……化为了……滋养‘低语者’的……温床……”

“……最后的……记录……是同盟主星……发出的……绝望警告……他们启动了……某种……自毁程序……试图……切断与‘基石’的……连接……但……失败了……只留下了……这片……遍布‘基石’残响……和同盟废墟的……星域……”

柳念感知到的扭曲星空、行星环带废墟、绝望的警告……一切都对上了!这片废土,这个星球,乃至天穹科技发现的b7实验室,根本就是建立在某个上古星际文明毁灭的坟墓之上!天穹科技,不过是无意中挖开了坟墓,惊醒了沉睡的“亡灵”,并试图利用“亡灵”的力量,重蹈覆辙!

“……天穹……重复了……同盟的……错误……”诺亚的声音带着讽刺与悲哀,“……b7实验室的……‘奇点’……是同盟时代……遗留的……一个……未完全关闭的……‘连接点’……我们称之为……‘微缩星环’……‘母亲’……即是‘低语者’……通过这个连接点……渗透过来的……一部分……意志投影……”

真相如同冰水,浇透了楚青天的全身。他们之前对抗的,仅仅是一个投影!一个来自高维或宇宙暗面的古老存在,其本体可能庞大到超越恒星!

“……‘低语者’……渴望……更多的……‘锚点’……和……‘容器’……”诺亚的虚影看向楚青天,又看了看柳念,“……你,楚青天……你的‘火种’……本质……与‘基石’……同源而异构……是它……极度渴望……解析……乃至……吞噬的……对象……而柳念女士……纯净的……生命共鸣体质……是极佳的……意志载体……”

所以,“普罗米修斯”所谓的“升华”,所谓的“文明跃迁”,根本就是引狼入室,是将整个文明打包献给“虚空低语者”的疯狂仪式!

“那么,现在这个‘微缩星环’……”楚青天指的是被他吞噬的那个“奇点”。

“……连接……暂时……因你的……融合……而……中断……”诺亚的虚影变得更加黯淡,“但……‘低语者’……不会放弃……它会有……其他的……‘触须’……其他的……‘连接点’……散布在……这片……星域的……各处……”

这意味着,危机远未结束。毁灭了b7实验室,只是掐断了“低语者”一条比较重要的“触须”,但它还有无数条触须,可能正缠绕着其他的星球,其他的文明!

“……必须……找到……并关闭……所有的……主要……连接点……”诺亚发出了最后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否则……整个星域……最终……都将……归于……‘虚空’……的……寂静……”

她的虚影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消散,那微弱的连接也断开了。她耗尽了最后的力量,传递了这至关重要的、关乎整个星域存亡的真相。

隧道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柳念被这浩瀚而恐怖的真相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助地看向楚青天。

楚青天站在那里,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隧道的穹顶,投向了那灰暗的天空,投向了星空深处那未知的威胁。

原来,他所肩负的,不仅仅是同伴的安危,甚至不仅仅是这个星球的存亡,而是……这片星域,无数可能存在的文明火种,对抗那来自宇宙暗面的、冰冷吞噬的命运。

他体内那新生的、源自“基石”却又超越其上的本源之力,在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那来自星空的呼唤与重压,缓缓地、坚定地……搏动起来。

吞噬“微缩星环”,不是结束。

而是他踏上星际战场,直面“虚空低语者”的……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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