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能看穿本座功法隐患?!”影煞猩红的血月眼眸中,惊骇、震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更加浓烈的、几欲凝成实质的杀意与冰寒。他强行借助“黄泉眼”本源冲击金丹后期,虽境界提升,但“黄泉”死气与自身鬼道终究并非完全同源,结合时确有滞涩,更因急于求成,在根基中留下暗伤。此事,便是他最亲近的心腹亦不知晓,竟被这初得传承的小子,一眼窥破!
是“星辰衍道”之力?此子不过初窥门径,竟有如此可怕的洞察之能?还是说,其本身对幽冥鬼道,就有着超乎寻常的克制与理解?
无论如何,此子绝不能留!否则,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他影煞威名扫地是小,更可能成为整个幽冥圣教的笑柄,甚至引来“主上”的责罚与怀疑!
“哼!就算你窥得一丝破绽,又能如何?金丹后期,岂是你能揣度!”影煞压下心中惊涛,沙哑的声音带着森然杀机,“本座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绝对的实力差距!”
话音未落,影煞周身黑袍猛地炸开,化作漫天翻涌的漆黑死气,将其身形彻底淹没。死气之中,传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血肉剥离之声,更有无数痛苦、怨毒、疯狂的灵魂哀嚎响起。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邪异、更加纯粹的幽冥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缓缓苏醒、爆发!
“幽冥真身——万鬼朝宗!”
厉啸声中,翻腾的死气骤然向内坍缩、凝聚,瞬间化作一尊高达十丈、通体由漆黑骨骼与流动的污秽血肉构成、背生三对狰狞骨翼、头生弯曲犄角、面目模糊唯有双眼位置燃烧着两团幽绿色魂火的恐怖鬼物!鬼物周身,缠绕着无数道扭曲的、哭泣的、由纯粹怨魂与“黄泉”死气凝结而成的锁链,每一条锁链的末端,都束缚着一张痛苦嘶嚎的鬼脸。其散发出的威压,已然超越了寻常金丹后期,隐隐触摸到了元婴期的恐怖边缘!显然,影煞被彻底激怒,不惜消耗本源,动用了真正的底牌!
幽冥真身甫一成型,便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观星主台”所在的星空世界,都随之剧烈震荡!无数星辰虚影明灭不定,连那九根星辰主柱的光芒,都为之一黯。恐怖的灵魂威压与死寂寒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向着荀纬汹涌而来,远超之前的“黄泉冥域”!
“逼得本座动用真身,你足以自傲了!现在,给本座——死来!”影煞(幽冥真身)的声音变得重叠、宏大,如同万鬼齐啸。他背后三对骨翼猛地一振,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至荀纬头顶上空!一只覆盖着漆黑骨甲、燃烧着幽绿鬼火、仿佛能捏碎山岳的恐怖巨爪,撕裂空间,带着冻结灵魂、污秽万物的无尽死气,朝着荀纬当头抓下!爪风未至,荀纬脚下的暗金地面,都已开始龟裂、朽坏!
面对这足以轻易碾杀金丹中期修士的恐怖一击,荀纬眼中却依旧平静。他没有试图硬撼,也没有慌乱闪避。在幽冥真身成型的瞬间,他便已通过“星辰衍道”的洞察之力,结合薪火对幽冥的克制感应,飞速推演、计算。
“幽冥真身,力量暴涨,然其体内‘黄泉’死气与自身鬼道本源的冲突,亦随之放大。三对骨翼振动的频率,左翼比右翼快千分之三息,是其力量流转的微小失衡点。胸口下方三寸,死气凝聚最盛,亦是其新旧力量交汇、滞涩最明显之处,是为‘逆鳞’……”
“薪火净化,可攻其本源冲突节点。地脉镇压,可扰其力量流转失衡。星辰洞察,可定其‘逆鳞’之所在……然,以我如今之力,三者齐出,亦难正面击破。唯有……攻其必救,乱其心神,引动其自身隐患爆发!”
电光火石间,荀纬心中已有定计。就在那遮天巨爪即将临体的刹那,他动了!
他没有向上、向侧方闪避,而是——身形猛地向下一沉!双脚狠狠踏在脚下的暗金主台之上,体内地脉之力疯狂涌出,与主台地脉瞬间共鸣!
“地脉挪移——星辉为引!”
“轰!”
荀纬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扭曲,形成一个漩涡般的力场。他整个人,如同游鱼入水,顺着地脉之力与主台阵纹的流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险之又险地从巨爪的指缝间“滑”了过去,并未远离,反而……贴近了幽冥真身那庞大的躯体!
与此同时,他左手虚握,体内薪火本源化作一道凝练无比、仅有发丝粗细、却炽热到仿佛能点燃虚空的金红火线,以星辰推演预判的轨迹,无声无息地,射向幽冥真身左翼根部,那处力量流转的微小失衡节点!
右手并指,混沌星火之力凝聚指尖,化作一点混沌星光,带着洞穿一切的锋锐与洞察,直指幽冥真身胸口下方三寸,那处死气交汇、滞涩的“逆鳞”!
“雕虫小技!”影煞(幽冥真身)不屑冷哼,巨爪回扫,拍向那点混沌星光,同时周身死气翻涌,试图湮灭那缕金红火线。在他看来,对方这点攻击,不过是垂死挣扎,连他的护体死气都难以突破。
然而,就在巨爪即将拍中混沌星光、死气即将吞没金红火线的瞬间——
荀纬眼中星芒大盛,口中低喝:“爆!”
“噗!”“嗤!”
那点混沌星光与金红火线,竟在触及目标前,自行提前爆开!星光爆散,化作无数道细密的、蕴含着星辰洞察之力的精神丝线,无视了护体死气的阻隔,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刺入幽冥真身体内,精准地“标记”、“放大”了其胸口“逆鳞”处,那“黄泉”死气与自身鬼道本源的冲突与滞涩感!而金红火线爆开的薪火之力,则化作一片温暖却坚韧的净化领域,笼罩了左翼根部的失衡节点,虽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让那一小片区域的死气运转,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与紊乱。
两处微不足道的干扰,在平时或许毫无影响。但此刻,影煞正全力催动幽冥真身,力量运转至巅峰,这被“星辰洞察”刻意标记、放大的本源冲突感,与左翼力量流转的瞬间凝滞,如同在高速奔跑的巨人脚下,扔下了一颗微小的、却恰好处在着力点的石子!
“嗯?!”影煞(幽冥真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胸口传来的、被放大无数倍的滞涩冲突感,让他气血(鬼气)一阵翻腾,左翼力量的瞬间失衡,更让他前冲扑击的身形,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不受控制的偏斜!虽然偏斜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荀纬这等精于计算、早有准备的对手而言,已足够!
就是现在!
荀纬眼中厉色一闪,趁着幽冥真身身形微滞、偏斜,巨爪拍击之势略缓的刹那,他将体内剩余的所有丹元,连同刚刚恢复的一丝,尽数灌注于双脚,再次与主台地脉产生强烈共鸣,身形如同一道逆射的流星,不退反进,竟从那因偏斜而露出的一丝缝隙中,再次欺近幽冥真身,目标直指——其眉心那双燃烧的幽绿魂火!更准确地说,是魂火深处,影煞本体的神魂核心所在!
“薪火地脉,混沌归一——星火诛邪!”
荀纬并指如剑,指尖之上,金红薪火、土黄地气、清冷星辉,三种力量在“星辰衍道”的统御下,前所未有的和谐、凝练,化作一道三色交织、仅有尺许长短、却蕴含着净化、镇压、洞察、破邪一切意志的混沌剑罡,无视了周围翻涌的护体死气与魂火灼烧,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幽冥真身的眉心魂火!
这一剑,并非为了重创幽冥真身庞大的鬼体,而是——直指影煞寄于其中的神魂本源!攻其必救,逼其自救!
“你敢?!”影煞(幽冥真身)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咆哮。他能感觉到,这道看似不起眼的三色剑罡中,蕴含着何等可怕的、专门针对他神魂本源的威胁!那薪火净化、地脉镇压、星辰洞察之力结合,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克制、瓦解他的鬼道根基而存在!若被其刺中神魂核心,即便不死,也必受重创,本源大损,甚至可能跌落境界!
电光火石间,影煞做出了最本能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他放弃了继续攻击、碾压荀纬,转而将大部分力量收回,疯狂凝聚于眉心魂火之前,形成层层叠叠、由最精纯“黄泉”死气与鬼道法则构成的防御屏障,同时头颅猛然后仰,试图避开这致命一击。
“嗤——!”
混沌剑罡狠狠刺在层层防御屏障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与消融声。剑罡势如破竹,连破七道屏障,最终在第八道屏障前,耗尽了力量,缓缓消散。但其中蕴含的净化、洞察之力,已透过屏障,冲击在魂火之上,让影煞的神魂一阵剧痛、眩晕。
而荀纬,在一剑刺出后,便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同落叶般向后飘退,拉开距离。他脸色苍白,气息再次跌入谷底,这一剑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所有力量。但他眼神依旧明亮,死死盯着幽冥真身。
影煞(幽冥真身)稳住身形,魂火剧烈跳动,显示出其内心的惊怒与后怕。他低头,看着退至远处、看似虚弱、却给他带来莫大威胁与羞辱的荀纬,又感应到自身因强行中断攻击、仓促防御而加剧的本源冲突与隐患,胸中杀意如同火山般翻涌,却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犹豫与忌惮。
此子,不仅洞察力惊人,战斗意识更是可怕。看似以弱击强,实则步步为营,每一击都打在他最难受的地方。继续纠缠下去,即便能杀了他,恐怕自己也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且,此地毕竟是“观星台”,是对方的主场,久战不利。
“好!好一个荀文辅!今日本座认栽!”影煞(幽冥真身)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冰寒与怨毒,“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观星台’传承已现,幽冥圣教绝不会放过!待本座彻底掌控‘黄泉眼’,集齐三钥,便是你的死期,也是首阳山,乃至整个中州正道的末日!我们走!”
话音未落,幽冥真身猛地一振骨翼,化作一道漆黑流光,不再理会荀纬,向着来时的方向,那被其以秘法暂时维持的空间裂隙,疾遁而去,转眼间便没入其中,消失不见。裂隙也随之迅速弥合,只留下丝丝缕缕尚未散尽的幽冥死气,在星辉下缓缓蒸发。
强敌,暂退。
荀纬立在原地,直到确认影煞的气息彻底消失,紧绷的心神才为之一松,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与疲惫涌上,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撑着,缓缓盘膝坐下,取出最后几枚丹药服下,开始调息。
他知道,影煞的退去,并非结束,而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幽冥的阴影,已然彻底笼罩。而他,必须尽快恢复,离开此地,将所得传承与信息带回去,为那即将到来的、席卷天地的浩劫,做好准备。
星空之下,少年闭目,周身星火流转,如亘古长明的灯塔,照亮着身前方寸之地,也映照着那未知而艰险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