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星光铺就的百丈通道,荀纬终于踏上了那座巍峨、古朴、散发着无尽岁月沧桑与无上威严气息的“观星主台”。甫一踏上主台地面,脚下传来的并非坚硬冰冷的触感,而是一种温润、厚重、却又仿佛能承载星辰运转的奇异质感。整座主台,同样由那种非金非玉的暗金色奇异石材构筑而成,但色泽更加深沉,质地更加细腻,表面流淌着一层淡淡的、仿佛活物般的星辉。
主台极为广阔,目测不下千丈方圆。与外围“星阵海”那遍布星辰石柱的景象不同,主台之上,空旷寂寥。唯在平台中央,矗立着九根高达数十丈、通体晶莹如最纯净的水晶、却又内蕴无数细碎星芒、仿佛将整条星河都封存其中的——星辰主柱!九柱并非随意排列,而是暗合九宫方位,彼此之间,有淡淡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玄奥轨迹相连,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立体阵图。阵图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牵引着整片星空世界的星辰随之明灭、移转,散发出一种掌控天机、运转星河的浩瀚道韵。
九柱环绕的中心,并非实体,而是一片微微凹陷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区域。区域内,并非地面,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探查的——星空漩涡!漩涡之中,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有无数更加细微、更加璀璨、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星辰光点沉浮、生灭。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无尽古老、智慧、推演、以及一丝……悲悯的奇异气息,自漩涡深处隐隐透出。
“这……便是‘观星台’的核心,传承所在么?”荀衍立于主台边缘,遥望那九柱环绕的星空漩涡,心神震撼。此地星辰道韵之浓郁、之纯粹,远超外围“星阵海”十倍不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身丹田中那枚刚刚吸收了星辰精华、多了几分星辉的金丹,在此地自发地加速旋转,贪婪地吸收、转化着空气中无所不在的星辰之力,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悄然加快了一丝。
但他并未立刻靠近。历经“星阵迷途”的凶险与幽骨的追杀,他深知此地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杀机,更蕴含着“观星老人”留下的无上考验。贸然行动,恐有莫测之危。
他凝神,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主台中央探去。然而,神识甫一触及那九根星辰主柱的范围,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更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排斥之力传来,阻止任何外来神念的深入探查。显然,这九柱区域,被某种更高层次的禁制笼罩。
荀纬收回神识,目光扫过主台地面。只见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并非完全平整,而是隐隐有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人工刻画,更像是星辰之力自然流淌、沉淀所留,暗合某种天地至理。他尝试沿着这些纹路的走向,缓步前行,发现纹路并非杂乱,而是隐隐指向中央九柱区域。
“或许,需得按照特定的步法、或者遵循某种星辰轨迹,方能安全接近核心,触发下一步的传承考验。”荀纬心中思忖。他停下脚步,盘膝坐于主台边缘,并未急于探索。方才强行引动薪火地脉献祭,虽得星辰反哺,伤势恢复大半,丹元也补充不少,但神魂的疲惫与金丹新得星辉后的细微不稳,仍需时间调息、巩固。况且,身处这等莫测之地,状态未达最佳,贸然接受考验,实为不智。
他取出丹霞仙子所赠的、仅剩的两枚有助于稳固神魂、纯化丹元的“养神丹”,吞服一枚,另一枚含于舌下,以备不时之需。随即,他闭目凝神,运转《薪火不灭经》,引导体内丹元,缓缓梳理经脉,滋养金丹,平复神魂。同时,他并未完全封闭对外界的感知,而是分出一缕心神,默默感应着主台上无处不在的星辰道韵,尤其是那九柱区域散发出的、独特而浩瀚的推演、天机之意。
渐渐地,荀纬心神沉浸其中。他仿佛“看”到,那九根星辰主柱,并非死物,而是如同九位沉默的、永恒观测着诸天星辰的古老智者。它们的每一次光芒明灭,都对应着星空中某颗或某片星辰的轨迹变化;彼此之间流转的星光轨迹,则是在推演、计算着更加复杂、更加深奥的天机与因果。而中央那星空漩涡,则如同这些智者观测、推演一切的核心与归宿,其中蕴含着宇宙的真理,万物的兴衰,乃至……幽冥劫数的起源与变数。
就在他心神与这星辰道韵隐隐契合,体内金丹的星辉流转也愈发圆融之际——
“嗡……”
九根星辰主柱,毫无征兆地,同时轻轻一震!柱身之上,那内蕴的无数细碎星芒,骤然亮起,投射出九道凝练的、色泽各异的星辰光束,于主台上空交汇,竟交织成一幅巨大的、缓缓展开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星图卷轴!
卷轴之上,并非具体的山川地理,也非寻常星象图,而是一幅幅不断变幻的、模糊的、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信息的动态景象!有星辰诞生与湮灭,有大陆板块的漂移碰撞,有文明的兴衰更迭,有浩劫的爆发与平息,更有……一道道或明或暗、或清晰或模糊的因果丝线,将这些景象、事件、乃至其中的人物、生灵,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
每一幅景象,都一闪而逝,快得难以捕捉。但荀纬却清晰地“看”到,其中几幅景象,让他心头剧震!
一幅:云梦大泽深处,那道接天连地的幽蓝“黄泉眼”光柱,轰然洞开,无数狰狞鬼影、污秽血水、幽冥魔气,如同决堤的冥河,自光柱中倾泻而出,席卷天地,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万物凋零,天地化为鬼域!光柱之底,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被重重锁链与血色符文封印的漆黑门户,正在缓缓开启!门户之后,是比“玄冥魔眼”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邪恶气息在复苏、在咆哮!
一幅:中州大地,数道强横无匹、散发着堂皇正道气息的璀璨光华,自几处名山大川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横贯天地的剑光、雷火、佛印、道图,与自云梦泽方向蔓延而来的无边幽冥死气狠狠碰撞!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无数修士、凡人在这场正邪浩劫中灰飞烟灭。景象一角,荀纬甚至看到了首阳山“星火池”光芒黯淡、山门大阵摇摇欲坠的画面!
一幅:在一片完全陌生的、被无尽混沌雾气笼罩的奇异空间之中,三枚形状各异、散发着不同气息的“钥匙”碎片(玄阴令、黄泉泪、血魄晶),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向着中心汇聚,似乎要重新合一。而在三钥中心的下方,隐约可见一片深不见底、散发着归墟气息的恐怖血海虚影!
还有一幅,则更加模糊、破碎,似乎涉及到更加久远、更加隐秘的因果。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背影,立于一座高耸入云、隐于无尽星海深处的孤峰之巅,其手中,持有一卷仿佛由星辰编织而成的古老图卷,正在低头推演着什么。其身旁,似有棋盘,棋子闪烁,如同星辰。这背影……与金属板上最后提及的“观星老人”,何其相似!但这幅景象一闪而逝,破碎不堪,难以看清更多细节。
星图卷轴不断变幻,更多的模糊景象流转不息,仿佛在阐述着一部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关于这方天地、关于幽冥劫数、关于文明兴衰的宏大史诗与无穷变数。
荀纬看得心神摇曳,震撼莫名。这星图,显然是以无上推演之术,结合天地间残留的因果痕迹,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劫数,进行的某种预示与推演!其中关于“黄泉眼”彻底洞开、正邪大战、三钥合一、乃至“观星老人”的零星画面,都与他所知的信息隐隐吻合,却又揭示了更多、更加可怕的细节与可能!
“这……便是‘观星老人’留下的……关于劫数的预示么?”荀纬喃喃自语,心中沉甸甸的。星图所示,幽冥之劫,远超想象,一旦爆发,便是席卷天地、万物沉沦的浩劫。而“观星老人”似乎早有所料,甚至留下了后手与线索……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从星图中捕捉更多有用信息时,那巨大的星光卷轴,忽然停止了变幻。所有景象敛去,卷轴重新化作纯粹的星光,缓缓收缩、凝聚,最终,在九柱中央的星空漩涡上方,凝聚成了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内蕴无数细碎星芒、仿佛有微型星河在其中缓缓流转的——星辰令牌!
令牌缓缓旋转,散发出温和而清晰的意念波动,并非声音,而是直接映入荀纬心湖:
“后来者,汝已通过‘星阵迷途’之考验,更以守护之心引动星辰净世,诛邪卫道,心性、意志、机缘,已得初步认可。”
“此乃‘观星令’投影,乃开启此地主台传承禁制、得窥《星辰衍道篇》入门真解,以及……触发下一步‘因果推演’考验之信物。”
“然,汝之修为未固,伤势未愈,于星辰之道感悟尚浅。此刻接受传承,凶险倍增,成功几率不足一成。且,幽冥阴影已现,劫数之变迫在眉睫,汝之时间,亦所剩无多。”
“吾之传承,非仅为授法,更在‘明道’,在‘抉择’。汝可于此主台,借助星辰之力,疗伤固本,感悟星道,待状态完满,再以‘观星令’投影,引动传承。亦可……即刻尝试,行险一搏。然,无论成败,传承开启,主台封闭,外界不可入,内者不可出,直至考验终结,或……身死道消。”
“何去何从,汝自决之。”
意念传递完毕,那枚“观星令”投影静静悬浮于星空漩涡之上,星光流转,等待着荀纬的抉择。
荀纬立于原地,望着那枚星光熠熠的令牌,又感受了一下自身虽恢复大半、但远未达到巅峰的状态,再想到星图中所预示的那迫在眉睫的恐怖劫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是稳扎稳打,花费时间疗伤、感悟,待状态完满再接受传承,但可能错过应对幽冥布局的最佳时机?还是冒险一搏,即刻开启传承,争取那一线渺茫的快速突破机会,却要承受极大的失败乃至陨落风险?
传承,就在眼前。而抉择的十字路口,亦已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