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汇报的那些生面孔，像几根看不见的刺，扎在苏夜心里。他知道，光躲在乌龟壳里练功不行，得知道外面到底来了些什么牛鬼蛇神，想干什么。尤其是那拨神出鬼没、还盯着他新窝的家伙，太他妈膈应人了。
伤好了七八成，内息也恢复了大半，虽然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出去溜达溜达，探探路，应该问题不大。
他没带阎一他们，人多目标大，容易打草惊蛇。就自己一个人，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趁着天刚擦黑，跟个普通夜跑的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疗养院。
他没往市区热闹地方凑，而是根据判官之前提到的几个模糊区域，先奔着城西那片老城区去了。那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也灵通。
他没有漫无目的地瞎转，而是将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般缓缓铺开。破境之后，特别是尝试引灵修炼之后，他对自身气息和精神力的掌控精细了许多，这种大范围的模糊感知，消耗不大，但能帮他快速筛选出“异常”的目标。
走了大概两条街，没什么发现。正当他准备换个区域时，精神力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但带着明显阴寒属性的能量波动！这感觉……跟之前那个黑瘦子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但更淡，更飘忽。
有门儿！
苏夜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朝着能量波动的方向摸了过去。
那波动源自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深处，一家挂着“民俗工艺品”招牌的旧店铺。店铺门脸很小，看着有些年头了，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点昏黄的光。
苏夜没直接进去，他绕到店铺侧面，找了个堆满杂物的死角蹲下，精神力如同细丝，悄悄探入店内。
店铺里，一个穿着普通夹克、但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的精悍男子，正压低声音跟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干瘦得像根柴火棍的老头说着什么。
“……确定是这边流出来的？不会错？”精悍男子语气带着质疑。
老头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擦拭着手里的一个陶俑：“错不了。那纹路，那沁色，还有那股子……阴劲儿，是‘那边’的手法，年头还不短。不过东西不完整，就一小块碎片，你想靠这个找到正主，难喽。”
精悍男子眉头紧锁：“碎片也行！只要能确认方向！我们找了很久了！”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规矩你懂。消息，有价。”
精悍男子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从怀里摸出几沓现金，拍在柜台上。“够了吗？”
老头看都没看现金，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这个数。另外，再搭上你怀里那枚‘阴玉符’。”
精悍男子脸色一变，手下意识按住了胸口：“你怎么知道……”
“嘿嘿，干我们这行的，鼻子灵。”老头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黄牙，“给不给？不给就请便。”
精悍男子眼神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咬牙，从贴身处取出一枚用黑绳系着、散发着淡淡阴凉气息的墨绿色玉符，连同现金一起推了过去。“消息！”
老头满意地收起钱和玉符，压低声音，说了个地址：“……去那边碰碰运气吧。不过提醒你一句，水很深，当心把自己淹死。”
精悍男子得了地址，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开了店铺。
苏夜在暗处听得真切。那“阴玉符”上的气息，和他感知到的阴寒波动同源！这精悍男子，八成就是幽冥宗的人！他们在找东西？一块古老的碎片？
等那男子走远，苏夜又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店里只剩那老头后，他才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入店内。
那老头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看到如同凭空出现的苏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骇，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客人想看点什……”
他话没说完，苏夜已经一步跨到柜台前，手指在柜台上轻轻一按。
“咔嚓。”坚硬的木质柜台表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老头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脸色微变。
“刚才那人，买的什么消息？”苏夜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老头眼神闪烁，干笑道：“这位小哥，道上的规矩，不能……”
苏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冰冷。一股无形的、混合着微弱业火气息的精神压迫，如同潮水般笼罩向老头。
老头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什么极其凶戾的东西盯上了，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在这行混了几十年，见过不少狠角色，可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可怕的气息！
“他……他在找一块黑色的、刻着古怪纹路的骨头碎片，据说……跟一个叫‘幽冥’的古传承有关……”老头不敢再隐瞒，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告诉他，可能在城北老矿区那边的地下黑市流出过……”
骨头碎片？幽冥传承？
苏夜记下这两个关键词。看来幽冥宗不光是来找他麻烦，还在寻找某种对他们很重要的古物。
“谢了。”苏夜收回精神力压迫，转身就走。
直到苏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老头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妈的，今天真是撞邪了！一个比一个吓人！
苏夜离开工艺品店，没有去追那个幽冥宗弟子，也没立刻去城北老矿区。打草惊蛇没必要，知道对方的目的更重要。
他在老城区又转悠了一会儿，精神力感知全开，果然又发现了另外两拨“生面孔”的踪迹。
一拨人确实在各大古董店和旧货市场流连，似乎在系统地搜寻着什么，目标明确，纪律性很强，不像普通收藏家。
另一拨穿着“复古”的家伙，则比较高调，出入高档场所，但他们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能量波动，虽然属性各异，但明显都不是普通人，更像是……其他隐世宗门或者世家出来历练的子弟？
看来，江城这块地方，因为幽冥宗的活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已经成了漩涡中心，把各路牛鬼蛇神都吸引过来了。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苏夜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郊外疗养院。
他把判官和阎一叫来，将今晚的发现简单说了一遍。
“骨头碎片？幽冥传承？”判官眉头紧锁，“没听说过这东西。看来幽冥宗所图不小。”
阎一则更关心那些“复古”打扮的人：“主人，那些其他宗门的人，会不会也是冲着咱们来的？”
“暂时应该不是。”苏夜摇摇头，“他们的目标很杂，不像专门针对我们。不过，局势复杂了，对我们既是挑战，也是机会。”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判官，加派人手，重点监控城北老矿区的地下黑市，还有那几个幽冥宗弟子经常出没的区域。有任何关于‘骨头碎片’的消息，立刻汇报。”
“阎一，你们继续加紧训练。同时，挑选几个机灵的，开始接触和识别其他宗门的特征和手段。以后，难免会打交道。”
“是！”两人齐声应道。
安排完这些，苏夜独自走上二楼的露台。夜风吹拂，带着山间的凉意。
水已经被搅浑了。
接下来，就看谁能在这浑水里，摸到最大的鱼。
他或许，也该去那城北老矿区，看看有没有运气，捡个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