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大殿,庄严肃穆,气氛却如同凝结的寒冰。
往日里虽也威严,但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绷。两侧执事弟子目不斜视,神色冷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用于压制灵力的檀香气息。高堂之上,戒律长老端坐主位,面沉如水,其身旁还端坐着两位平日里较少露面、专司宗门内部监察的元婴期长老,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陆续到来的核心弟子。
陈观随着人流步入大殿,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几道带着明显的审视与怀疑。他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寻了个靠后的位置站定,暗暗调整着气息,让规则星璇的运转尽可能显得平稳。
待核心弟子到齐,戒律长老轻咳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召集诸位,乃因宗门近日接连发生大事,关乎宗门安危,不得不慎。”
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在陈观身上停留了一瞬,继续道:“先是流萤泽据点被毁,后有乱星礁秘境异动,皆与我青云宗弟子有所牵连。尤其是乱星礁一事,有弟子擅自动用禁忌之力,引动天雷,致使自身沾染不祥,更引得外宗势力介入,使我宗陷入被动!”
话语虽未点名,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陈观。流萤泽是他揭破并主导摧毁,乱星礁他更是亲历者,引动“洗孽神雷”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陈观。” 戒律长老终于直接点名,声音冰冷,“你可知罪?”
来了!
陈观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对着堂上三位长老躬身一礼,声音平静:“弟子不知身犯何罪,请长老明示。”
“哼!” 戒律长老身旁一位面容枯槁的监察长老冷哼一声,“流萤泽之事暂且不提。乱星礁你私自离宗,卷入未知险地,此为一;身陷重围,不思稳妥脱身,反兵行险着,引动未知雷劫,险些身死道消,更暴露宗门行迹,此为其二;引动外宗势力(紫霄雷宗)介入,致使宗门事务横生枝节,此为其三!更遑论,你体内那股阴邪之力从何而来?是否已被深渊侵蚀,心智受影响尚未可知!此等行径,岂是无罪?”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锥,带着强大的精神压迫,直指陈观。大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陈观能感觉到,那质问中蕴含着元婴期的神识威压,若是寻常筑基乃至金丹初期弟子,恐怕早已心神失守。但他规则星璇微微流转,便将那股压迫感化解于无形,眼神依旧清明。
他再次拱手,不卑不亢:“回禀长老。弟子前往乱星礁,乃奉传功长老与水云真人之命,调查圣教据点,有云隐令记录为证,并非私自离宗。此为一。”
“陷入重围,乃因圣教布置陷阱,蓄意针对。引动雷劫,实为无奈之举,乃是为净化体内因之前任务而沾染的深渊污秽,若非如此,弟子早已被侵蚀心智,沦为圣教傀儡,更无法带回关于圣教研制‘系统病毒’之关键情报。此事,石锋师兄及其麾下‘星轨’小队成员皆可作证。此为二。”
“至于紫霄雷宗,” 陈观略一停顿,从怀中取出那枚雷引符,灵力微吐,使其悬浮于身前,散发出纯净的雷威,“夜巡使乃感应到天道雷罚异常而至,驱退圣教,于弟子有援手之恩,赠此信物,言明若遇生死大难可凭此求助。此乃弟子个人机缘,亦未对宗门造成任何损害,何来‘致使宗门事务横生枝节’之说?此为三。”
他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更是拿出了云隐令记录和雷引符作为物证。
“巧言令色!” 那枯槁长老脸色一沉,“你体内那股力量阴邪无比,分明是深渊气息!如何证明你未被控制?又如何证明你带回的情报不是圣教故意放出的烟雾?”
这才是最关键的发难!质疑他的立场和心智!
陈观抬起头,目光直视那位长老,体内规则星璇虽然缓慢,却坚定地运转起来,一股经过雷劫淬炼后、纯粹而中正的规则气息隐隐散发开来,虽然不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本源意味,将他周身那被暂时压制的深渊气息牢牢镇住。
“弟子之心,天地可鉴。弟子之道,在于洞悉规则,破除虚妄。若弟子心智已被侵蚀,规则核心早已崩坏,又如何能引动代表天道正气的‘洗孽神雷’?又如何能在雷劫之下保持灵台清明,淬炼己身?” 他声音朗朗,带着一股源自自身道路的自信,“长老若是不信,可请传功长老,或任何精通神魂探查之前辈,当场验看弟子神魂是否纯净!”
他主动要求验看神魂,这是极其大胆的行为,但也展现出了绝对的坦荡与自信。
大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几位原本对陈观抱有怀疑的长老,看到他身上那精纯的规则气息和毫不退缩的态度,目光也微微变化。
戒律长老一直沉默地看着,此刻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陈观所言,不无道理。其体内之力虽显阴邪,但核心规则确属正道,且历经雷劫淬炼,更为精纯。至于其心志……”
他目光转向大殿门口:“明河师弟,你既已到场,何不进来一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传功长老明河道人不知何时已倚在殿门框上,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
“唉,吵吵嚷嚷的,扰人清梦。” 他打了个哈欠,踱步进来,先是对戒律长老和两位监察长老随意地点点头,然后看向陈观,咂咂嘴,“小子,恢复得挺快嘛,都能跟长老顶嘴了。”
他这话看似调侃,却无形中缓和了殿内紧张的气氛。
“明河师弟,你如何看待此事?” 戒律长老问道。
传功长老灌了口酒,慢悠悠道:“我如何看待?我用眼睛看啊。陈观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如何,我比谁都清楚。流萤泽、乱星礁,哪次他不是为了宗门、为了对抗圣教拼上性命?被深渊力量侵蚀是意外,也是功绩下的代价!他能引动洗孽神雷净化自身,说明天道都认可他的道心!你们在这儿疑神疑鬼,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外面那些真正的魑魅魍魉!”
他话语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更是点明了陈观的功劳。
那位枯槁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戒律长老却抬手制止了他。
“既然明河师弟作保,此事暂且作罢。” 戒律长老看向陈观,目光深邃,“陈观,你虽情有可原,但行事过于激进,确有不妥。罚你禁足思过崖半月,静思己过,没有命令,不得外出。同时,宗门会派专人‘协助’你调理体内异力,以防不测。你可服气?”
禁足半月,外加监视。这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陈观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躬身道:“弟子领罚。”
他知道,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但戒律堂,尤其是那位枯槁长老对他的怀疑和敌意,绝不会就此消失。宗门内的暗流,因为他这个“变数”的出现,开始加速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