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简陋茶寮,气氛却因这队不速之客的到来而陡然凝滞。
青云山庄?林轩脑海中迅速搜索相关记忆,并无印象。流云洲大小势力众多,这青云山庄或许只是某个地方性家族或门派。但对方能提前在荒原出口拦截,且阵容不俗(一名筑基后期管事,八名筑基初期护卫),显然不是普通势力。
“青云山庄?抱歉,未曾听闻。我等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林轩拱手,不卑不亢,同时暗自警惕,体内太初剑气悄然流转,灵觉扫过对方众人。
文士男子——那位白面管事,脸上笑容不变,折扇轻摇:“小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家庄主素来好客,尤喜结交青年才俊。观小友能从坠龙荒原安然走出,必有过人之处。庄主闻之,心生向往,特命在下在此等候,聊表敬意。”
他话说得客气,但语气中的那股不容置疑和隐隐的胁迫,却清晰可辨。其身后八名护卫虽未言语,但站位隐隐封住了林轩三人的退路,气息相连,显然训练有素。
柳依依和赵辰心中紧张,手心冒汗。刚出狼窝,又遇虎拦?
林轩心念电转。对方目的不明,但显然不是为了杀人夺宝那么简单(否则早就动手了)。点名要见“背剑的小友”,恐怕是冲着自己,或者说,是冲着自己可能显露出的“特殊剑意”而来?难道又是“蝰大人”或者“幽泉老祖”的耳目?不像,气质作风截然不同。
“庄主盛情,心领了。只是我等确有急事,不敢延误。还请管事行个方便,他日若有缘,定当登门拜访。”林轩再次婉拒,试图周旋。
白面管事笑容微敛,折扇也停了下来:“小友,这可就让在下为难了。庄主之命,不敢违抗。况且……”他目光扫过柳依依和赵辰,语气转淡,“这两位朋友,似乎气色不佳,身上还带着些荒原煞气,想必也需要个地方好生调息一番。我青云山庄虽不敢称洞天福地,但清静雅致,灵泉药浴俱全,正适合修养。小友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同伴考虑考虑吧?”
这话软中带硬,隐含威胁。意思是如果他们不去,恐怕连柳依依和赵辰都走不了。
林轩眼神微冷。对方是铁了心要“请”他们去了。硬拼?对方一名筑基后期,八名筑基初期,自己虽然实力大进,但以一敌九,胜负难料,更何况还要照顾柳依依二人。而且,谁知道暗处还有没有埋伏?
“既然庄主如此盛情,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林轩忽然展颜一笑,语气缓和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烦请管事带路。”
他突然转变态度,反倒让白面管事愣了一下,随即笑容重新爬上脸颊:“小友果然是明白人。请随我来,庄内已备下车马。”
很快,三辆装饰雅致、由两匹神骏黑马拉着的马车驶来。林轩三人被“请”上中间一辆马车,白面管事坐在前车,八名护卫骑马前后簇拥,车队转向,朝着东南方向驶去。
马车内布置舒适,燃着宁神的熏香。柳依依和赵辰看向林轩,眼中满是疑问和担忧。
林轩以指蘸水,在车厢底板快速写下:“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山庄未必是龙潭虎穴,也可能是了解情况的机会。”他眼神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既来之,则安之。对方没有立刻下杀手,说明有所图谋。正好可以借机打探这青云山庄的底细,以及他们为何盯上自己。
车队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穿过一片丘陵地带,前方出现一片被高大围墙和茂密竹林环绕的庄园。庄园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隐现其间,飞檐翘角,气象不凡。门楣上挂着“青云山庄”四个龙飞凤舞的金字匾额,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与深厚的底蕴。
进入山庄,更是别有洞天。假山流水,曲径通幽,灵气浓郁程度竟不亚于一些小型灵脉。侍女仆人往来穿梭,举止有度,显然规矩森严。
白面管事将林轩三人引至一座独立的小院“听竹轩”安顿,言明稍后庄主设宴款待,便告退了。小院环境清幽,设施齐全,并有专门的侍女伺候,礼数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也透着一股无形的监视感。
林轩让柳依依和赵辰先在房中调息,自己则在院中闲逛,实则暗自观察。他发现山庄内的护卫巡逻严密,且修为都不弱,至少是淬体后期。更让他注意的是,山庄的布局似乎暗合某种阵法,隐隐将灵气汇聚向山庄深处。
“这青云山庄,绝不简单。”林轩心中愈发警惕。
傍晚时分,有侍女前来通传,庄主已在“揽月阁”设下晚宴,请三位贵客移步。
揽月阁位于山庄最高处,是一座三层八角楼阁,登阁可俯瞰大半山庄景色。阁内灯火通明,陈设古雅,已有数人在座。
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温润平和的青衫文士,他气息含而不露,但林轩却从中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力——此人修为,绝对在金丹期以上!恐怕就是青云山庄庄主。
下首左右,坐着几人。左边是一位鹤发童颜、手持拂尘、气息飘逸的老道,修为约在筑基后期。右边则是一位身穿锦衣、面色红润、拇指戴着一枚硕大翡翠扳指的富态中年人,修为也是筑基后期,但气息略显浮躁。此外,还有两位作陪的山庄执事模样的人。
看到林轩三人进来,青衫庄主含笑起身:“贵客临门,蓬荜生辉。鄙人云沧海,添为此地庄主。几位小友,快快请坐。”
态度谦和,礼贤下士,毫无金丹修士的架子。
林轩三人依言入座。侍女流水般送上珍馐美酒,皆是蕴含灵气的食材所制。
席间,云沧海谈笑风生,话题广泛,从流云洲风土人情到各地奇闻轶事,却唯独不提为何邀请林轩他们,也不问及坠龙荒原之事。那老道和富态中年也只是偶尔附和几句,目光却时不时在林轩身上打量,尤其关注他背后那柄用布条包裹的锈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云沧海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林轩身上,他轻抿一口灵酒,微笑道:“林小友年纪轻轻,便能从坠龙荒原那等险地从容走出,想来修为见识俱是不凡。观小友气息沉凝,隐有锋芒内蕴,想必在剑道上颇有造诣吧?”
来了!林轩心中一动,放下酒杯,谦虚道:“庄主谬赞。晚辈只是侥幸,学了些粗浅剑术防身,谈不上造诣。”
“哦?”云沧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粗浅剑术?小友过谦了。我观小友气血如龙,根基之厚,远超同侪,绝非寻常功法能及。尤其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友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意’,让云某颇感好奇。”
与众不同的“意”?是指太初剑意?还是炼化龙力后携带的那一丝龙威?
林轩面不改色:“庄主法眼如炬。晚辈确曾有些机缘,偶得一部残缺剑诀,练得几分似是而非的剑气罢了。”
“残缺剑诀?”一旁那位鹤发老道忽然开口,声音清越,“贫道玄素,平生最好研习剑道。不知小友可否展示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
展示剑法?林轩心中冷笑,这是要探他的底细了。他看了一眼云沧海,后者含笑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既如此,晚辈便献丑了。”林轩起身,走到阁中空地。他知道推脱不掉,索性大方一点。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对着窗外朦胧月色,虚虚一划。
一道细若发丝、灰蒙蒙的剑气自指尖射出,无声无息,飞出窗外,在十丈外一株碗口粗的紫竹上一绕而过。
紫竹微微晃动了一下,竹身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但竹叶却飒飒作响,仿佛被狂风吹拂。
林轩收指,拱手:“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阁内一片寂静。
云沧海、玄素老道、富态中年,以及那两位执事,皆是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那株紫竹,脸上露出凝重与惊异之色。
他们都是高手,自然看得出这一“划”的门道。剑气凝练到极致,收发由心,十丈外断竹如切豆腐不难,难的是只留一线微痕,却将剑气内蕴的‘势’与‘意’透竹而过,引动满竹叶摇!这需要对力量、速度、剑意有着超凡入微的掌控!
更重要的是,那道剑气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却让他们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仿佛蕴含着某种凌驾于他们认知之上的法则碎片!
玄素老道抚掌轻叹:“好一手‘举重若轻’!小友对剑道的理解,已然登堂入室。这剑气……果真奇特,非五行所属,亦非寻常异种剑气,倒有几分……返璞归真、混沌初开之意?”
林轩心中微凛,这老道眼光好毒!
云沧海眼中兴趣更浓,他挥了挥手,示意林轩回座,然后缓缓道:“小友不必紧张。实不相瞒,我青云山庄并非普通山庄,而是……上古‘青云剑宗’留在世俗的一处支脉别府。”
青云剑宗?林轩一愣,似乎没听说过。
“青云剑宗,上古时期亦是护道盟一员,擅御风雷剑道,只可惜……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云沧海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我云家先祖,曾是剑宗外门弟子,侥幸得传部分典籍,遂在此地立下山庄,一是守候山门可能的重现之机,二也是暗中关注流云洲局势,尤其警惕‘蚀心魔主’及其爪牙卷土重来。”
又是护道盟!蚀心魔主!林轩心中剧震!没想到这青云山庄,竟然也是护道盟的遗留势力!
云沧海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轩:“我观小友剑气特异,根基深厚,且年纪轻轻便敢闯坠龙荒原,绝非池中之物。更让我在意的是,小友身上,似乎有一件……与我青云剑宗,乃至与上古护道盟,都大有渊源之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若我所料不差,小友背后所负之剑,是否……剑身有锈,看似平凡,却能与你那特殊剑气完美契合?甚至……剑身之上,隐有青芒?”
此言一出,林轩瞳孔骤缩!
他怎么会知道锈剑的特征?而且还提到了“青芒”?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