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裂渊终响
厉血的血色刀光如同决堤的血河，悍然撞向四道疾驰而来的幽骸暗影！他燃烧精血，气息瞬间冲破太乙桎梏，短暂触及大罗门槛，刀意中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忠诚与同归于尽的疯狂！
“蝼蚁也敢挡路？滚开！”为首的“骸骨祭司”魂火怒燃，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拦截，虽惊不惧。它甚至没有停下身形，只是抬起那只握着漆黑“蚀魂钉”的骨手，对着袭来的血色刀光，虚虚一按！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蓝色波纹从骨手前端扩散开来，并非硬撼刀光，而是如同一面滑不留手的奇异屏障，竟将厉血那狂暴决绝的刀意大部分“滑”开、偏转！剩余的刀气斩在祭司体表的晶骨长袍上，只留下几道浅痕，便被浓郁的灰败能量消磨殆尽。
两者修为的差距，加上幽骸力量对常规法力的诡异克制，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你的血煞与痛苦……倒是颇合我血海某些秘法的口味……可惜，太弱了。”另一名祭司发出刺耳的意念尖笑，骨手一扬，一枚“蚀魂钉”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线，绕过刀光余波，直射厉血眉心！那黑线所过之处，连永寂雾气都仿佛被“蛀”出了一条空洞的轨迹！
厉血瞳孔骤缩，身形急转，战刀回防格挡。叮！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神魂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战刀与黑线接触的刹那，厉血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阴冷歹毒、直透神魂本源的侵蚀力量顺着刀身疯狂涌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持刀的手臂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黑色的、不断蠕动的冰霜！
“厉血……退开……”就在此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决断的意念，直接传入厉血心神。
是主上！陆尘！
厉血猛地扭头，看向圣柱基座裂缝方向。只见那裂缝中原本幽蓝朦胧的光晕，此刻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深邃、变得……混乱！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剧烈搅动，即将喷薄而出！而主上的气息，非但没有在被打断后彻底沉寂，反而呈现出一种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捉摸的……沸腾与蜕变感！
“主上……”厉血眼中闪过挣扎。他既想不顾一切地为主上挡住敌人，又本能地感觉到，主上此刻的状态，或许并不需要他这样“碍事”的守护，甚至……他的存在，可能反而会干扰主上某种关键的进程？
就在他迟疑的这万分之一刹那，另外两名幽骸祭司已经抓住机会，身形如同鬼魅般绕过他和为首祭司的交战区域，直扑圣柱基座裂缝！它们手中的“蚀魂钉”已然举起，尖端那点不祥的红芒锁定了裂缝深处那团沸腾的光晕！
“休想！”厉血目眦欲裂，不顾神魂中蚀魂钉带来的剧痛与侵蚀，强行逆转功法，将涌入体内的阴冷力量连同自身残余的精血一同逼向战刀！
“血屠·烬魂斩！”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手中血色战刀轰然炸裂！不是破碎，而是化作亿万道细如牛毛、燃烧着暗红色血焰与痛苦道韵的刀丝，如同一场毁灭性的血色风暴，瞬间将包括那名为首祭司在内的三名幽骸身影，连同它们前方的大片区域，彻底笼罩！这是真正的搏命禁术，以本命法宝彻底损毁、神魂重创为代价，换取刹那的极致攻伐！
血色刀丝风暴所过之处，冰层被无声切割、蒸发，永寂雾气被撕裂，连空间都发出细微的呻吟！那名为首祭司猝不及防，体表的晶骨长袍瞬间被切割出无数细密裂痕，魂火剧震，发出惊怒的嘶鸣！另外两名扑向基座的祭司也被迫停下，全力催动灰败能量抵御这无差别覆盖的死亡刀网！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厉血在斩出这一刀后，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从半空中颓然坠落，重重砸在冰面上。他体表布满了灰黑色的侵蚀纹路，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神涣散，却死死盯着圣柱基座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到了极限。剩下的，只能交给主上了。
而此刻，圣柱基座内部。
陆尘的状态，远比外界感知到的更加凶险，也更加……玄奥。
厉血的拦截和搏命一击，为他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不到三息的喘息之机！
就在刚才，与“霜寂之心”的共鸣被外界杀意打断的瞬间，他的道种确实出现了剧烈的紊乱，濒临崩溃。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那被重新熔铸、以自我意志为核心的道种漩涡，展现了其“混沌”与“归墟”特性真正可怕的一面！
它没有试图强行稳住被打破的共鸣频率，也没有对抗涌入的杀意冲击。而是……将这一切“干扰”，都视作了一种新的“输入”！
被打断的共鸣余波、外界传来的杀意波动、厉血搏命爆发的痛苦与血煞气息、幽骸“蚀魂钉”散发的阴冷侵蚀……所有这些混乱、对立、充满破坏性的“信息”与“能量扰动”，在触及道种漩涡的瞬间，都被那复杂玄奥的暗混沌色涡流强行捕捉、分解、然后如同投石入海般，纳入其自身的运转体系之中！
道种漩涡的旋转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在这些“混乱燃料”的刺激下，骤然加速！旋转的核心，那代表陆尘自我意志的“奇点”，光芒大盛，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冷漠地审视、计算、并开始主动调整整个漩涡的结构与频率，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量”！
新的“频率调谐”开始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模仿“霜寂之心”的寂灭脉动，而是尝试以一种更加包容、更加主动的姿态，去同步此时此刻，整个冰窟核心区域所有“显着存在”的波动——包括“霜寂之心”的悲怆心跳、圣柱残骸的古老回响、永寂罡煞的冰冷律动、天庭敕令的秩序天音、幽骸力量的阴冷否定、厉血搏命的痛苦血煞……甚至包括那正在快速靠近、带着致命恶意的“蚀魂钉”波动！
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尝试！试图以自身为基，容纳、调和、甚至短暂“统御”这片区域内所有对立冲突的力量频率！
道种漩涡内部的“道纹脉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暗混沌色的涡流变得粘稠而深邃，那些沉浮的“冰晶光尘”、“痛苦骨架”、“诡异泡沫”都在高速旋转中拉伸出奇异的光带，整个道种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正在演化的混沌宇宙模型！
陆尘的意识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与失控边缘的玄妙状态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这片区域“法则”的临时节点，无数相互冲突的“声音”在他“耳边”轰鸣，却又被他的意志强行拧成一股扭曲但暂时“和谐”的复合频率！
就在那两名幽骸祭司冲破厉血刀网余波、手中的“蚀魂钉”即将脱手射入裂缝的瞬间——
圣柱基座裂缝中，那团沸腾的光晕，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一道无法用任何颜色准确描述的、仿佛融合了幽蓝、灰白、暗红、混沌以及一丝冰冷金色的奇异光束，毫无征兆地、平静却迅疾无比地，从裂缝中喷射而出！
这道光束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震慑神魂的威压。它甚至显得有些“柔和”。
但它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抚平”了。
狂躁的永寂罡煞触手在接触到光束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理过，动作变得迟缓、顺服，甚至微微调整了方向，不再指向基座。
天庭“定坤敕令”投射的光芒，在与这道光束接触时，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妙的“频率重叠”与“互不干扰”现象，仿佛两道互成犄角的法则力场。
而最直接的，是那两枚激射而来的“蚀魂钉”。
当那道奇异光束扫过它们时，这两枚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大罗神魂的歹毒凶器，如同射入了最粘稠、最包容的宇宙背景辐射之中。它们尖端的红芒急剧闪烁、挣扎，试图侵蚀、穿透，却发现自身蕴含的“否定”与“蚀魂”特性，仿佛泥牛入海，被那光束中蕴含的、更加宏大、更加混沌的“包容”与“归寂”意蕴，无声无息地……稀释、分解、最终归于平静！
两枚“蚀魂钉”在距离裂缝仅剩三尺的地方，彻底失去了所有灵光与恶力，化为两截普通的、布满裂纹的黑色骨片，叮当两声，掉落在冰面上。
两名幽骸祭司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深蓝魂火凝固，传递出无法理解的惊骇与茫然。
为首那名刚挣脱刀网的祭司，魂火也剧烈摇曳：“这……这是什么力量？！非我道，非彼端，非天庭，非永霜……混杂一切，却又……高于一切？！”
圣柱基座裂缝中，光芒渐敛。
一道身影，缓缓从中踏出。
依旧是那袭简单的暗色衣袍，但衣袍上沾染了未曾干涸的冰蓝色与暗金色交织的“血迹”。他的面容依旧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消瘦，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两个缓缓旋转的、包含了无尽星辰生灭与万物归墟景象的微型混沌漩涡！他的气息，不再晦暗不明，也不再狂暴不稳定，而是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探查的渊沉与宁静。
他站在那里，没有刻意散发威压，却让整个冰窟的核心区域，所有混乱的能量流、法则涟漪，都仿佛以他为中心，呈现出一种微妙的“沉降”与“归拢”趋势。
他，正是陆尘。
经历心渊观摩、死境重塑、万般频率强行调和之后，他的混沌归墟道种，终于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蜕变——从濒临破碎的“混沌炸弹”，初步演化成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容纳、转化、并有限度统御外界对立冲突力量的混沌归墟之核！
他的修为，并未飙升，依旧停留在大罗后期的框架内。但其“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对“寂灭”、“痛苦”、“混沌”、“归墟”等概念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以自身意志为核心，驾驭体内那多种异质力量的道路雏形。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掠过坠地重伤、眼神却亮起的厉血。
掠过惊疑不定、魂火摇曳的幽骸祭司。
掠过穹顶锁链阴影中，监天法目光芒骤亮的司察。
掠过那些依旧在游弋、却似乎对他流露出“困惑”与“审视”意味的永寂罡煞触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冰窟中心，那片依旧在缓慢旋转、但“心跳”声似乎因他刚才的“复合频率”干扰而出现了一丝微妙变化的深邃黑暗——“心渊”入口。
“该……做个了断了。”陆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点暗混沌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光芒内部，隐隐有幽蓝、灰白、暗红等色泽流转，更有一丝微弱却坚韧的、仿佛来自远古的“牺牲”与“守护”神韵。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将掌心那点光芒，缓缓推向冰窟中心那片黑暗的方向。
同时，他体内那新生的混沌归墟之核，开始以一种与之前“调谐”截然不同的、更加主动、更加“霸道”的频率，缓缓震动。
他不再尝试“同步”或“共鸣”。
而是要以自身对“寂灭”与“归墟”的新理解，结合从圣柱残骸和“霜寂之心”中感知到的封印结构与牺牲真意，向这片区域，向那被封印的“彼端”裂隙，向所有觊觎此地的存在，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
此地，当归于“墟寂”。
外扰，当归于“终结”。
此纪元之牺牲，不当成为下一场灾劫的薪柴。
暗混沌色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无息地没入中心黑暗。
一息，两息，三息……
冰窟内，一片死寂。
突然！
整个永霜城废墟，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之前的“心跳”脉动，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彻底、仿佛整个绝地根基都在动摇的地脉轰鸣！
冰窟中心那片黑暗的旋转，骤然停止！紧接着，黑暗深处，那被封印的“彼端”裂隙，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来自“此世”法则层面的、前所未有的“定义”与“驱逐”压力，发出了一声尖锐到超越听觉、直接作用在存在概念层面的无声尖啸！
尖啸声中，一道比之前浓郁十倍、充满了纯粹“否定”与“虚无”渴望的灰暗气息，如同垂死挣扎的凶兽，猛地从即将闭合的裂隙中喷涌而出，直冲陆尘！这是“彼端”存在被彻底激怒、不惜代价的反扑！
几乎同时，幽骸的四名祭司魂火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骸主意志！降临吧！摧毁这个变数！”它们竟然同时燃烧自身残存的魂火与本源，化作四道灰蓝色的献祭光柱，主动撞向那道喷涌而出的灰暗气息，仿佛要以其为媒介，接引某种更恐怖的存在降临！
天庭巡天使司察的监天法目光芒瞬间达到极致，他手中的“定坤敕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警告！外道侵蚀强度突破临界值！‘彼端’意志投射尝试！建议立即启动最高级别‘净天’协议——！”
永寂罡煞触手彻底狂暴，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涌向中心黑暗、幽骸祭司以及陆尘所在的所有区域！
厉血挣扎着想站起，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死死压在地上。
一切，都在瞬间走向了彻底的、毁灭性的混乱与失控！
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陆尘，面对那融合了“彼端”反扑、幽骸献祭、永霜暴怒、乃至天庭警告的毁灭性能量狂潮，眼神依旧平静。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体内，混沌归墟之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
“归墟……不拒来者。”
“终结……包容万端。”
“以此身为引……”
“请君……”
“……入墟。”
他轻声呢喃，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以他为中心，整个冰窟核心区域，包括那中心黑暗、喷涌的灰暗气息、献祭的幽骸祭司、狂暴的罡煞触手、乃至天庭敕令的光芒……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向内攥紧！
空间在塌陷！光线在扭曲！声音被吞噬！
一个直径不过百丈、却散发出令大罗金仙都灵魂冻结的“终结”与“空洞”意蕴的绝对黑暗球体，在原地轰然成型！将陆尘，以及所有卷入其中的存在，彻底吞没！
球体无声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与物质，连冰窟的穹顶和地面都开始向它凹陷、崩解！
外界，整个永霜城废墟都在哀鸣、崩塌！
天庭巡天使司察脸色终于剧变，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星光，卷起濒死的厉血（或者说，是厉血所在的残骸区域），撕裂空间，瞬间遁走！
幽骸残存的外围爪牙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血痈等血海势力早在更早的混乱中就不知所踪。
唯有那绝对黑暗的球体，如同一个通往终极虚无的伤口，在疯狂膨胀与吞噬了数十息后，终于……
猛地向内一缩！
化作一个细微的黑点，然后——
彻底消失。
连同其中的陆尘、幽骸祭司、“彼端”反扑的气息、狂暴的罡煞、乃至那片中心黑暗和一部分圣柱残骸……全都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光滑如镜的、深不见底的半球形巨坑，取代了原本的冰窟核心。坑底，只有冰冷死寂的玄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余韵。
永霜城废墟的“心跳”，彻底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永寂的寒风，在崭新的巨坑边缘呼啸。
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奏响最后的、无声的挽歌。
裂渊已响，终局……似乎已然降临。
然而，在那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消失的最后一瞬，若有超越大罗的感知存在，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异常坚韧的、混合了痛苦、混沌、以及一丝新生“秩序”的奇异波动，如同沉入深海的种子，悄然隐没于那巨坑最深处的、连光线都无法触及的绝对冰冷与黑暗之中。
毁灭，或许并非唯一的终点。
在那终极的“墟寂”之后，是否还有……“未烬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