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透过云层,《南充晚报》的头版就被抢购一空。许蔓那篇《嘉陵江惊魂:谁在黑夜中收割生命》的报道,用加粗黑体字写着“凶手或为船舶维修从业者,精通特殊绳结打法”,配图是嘉陵江渡口的航拍图,角落用红圈标注出“老杨船舶维修铺”的位置——虽然没直接点名,却把指向性拉满。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陆沉捏着报纸,指节泛白。许蔓的报道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不仅让市民恐慌情绪加剧,更可能打草惊蛇。赵磊气冲冲地走进来,把手机拍在桌上:“网上都炸开了!有人说要去维修铺堵杨建国,还有人说要自发组织‘抓恶魔’行动,再这么闹下去,不用我们查,凶手要么跑,要么被逼得更疯狂!”
陆沉刚要说话,值班民警拿着一份登记表跑进来:“陆队,有个叫王浩的男人来报案,说他之前在杨建国的维修铺做过学徒,有重要线索要提供!”
两人立刻赶到接待室。王浩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里满是不安。“我……我看到许蔓的报道了,里面说凶手熟悉船舶维修,还会特殊绳结,我就想起杨师傅的一些事……”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去年在他铺里做了半年学徒,发现他有个铁箱子,放在里间的柜子顶上,从来不让别人碰,我问过一次里面是什么,他当时就变脸了,说‘不该问的别问’,还差点把我赶走。”
“铁箱是什么样子的?有锁吗?”陆沉追问。
“是那种老式的铁皮箱,黑色的,上面有个铜锁,看着挺旧的。”王浩回忆道,“还有,我发现杨师傅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晚上,把自己关在铺子里,烧一些旧衣服、旧手套,烧完还会把灰烬装在袋子里,偷偷扔到江里。我问他为什么要烧,他说‘旧东西留着占地方’,可那些衣服看起来也不算太旧……”
“他一般什么时候烧?”赵磊拿出笔记本记录。
“好像是每个月的20号左右。”王浩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次,我帮他拿工具,不小心碰到了那个铁箱,箱子没盖严,我瞥见里面有一把银色的刀,看着像医院用的手术刀,特别锋利。而且杨师傅平时很少提女人,有次收工后,他喝了点酒,说‘女人都不可信,只会骗人’,语气特别吓人。”
这条线索像一道光,照亮了之前的迷雾。陆沉立刻安排:“赵磊,你带两个人,去核实王浩的身份和他在维修铺的工作经历,确认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另外,加派人手盯着杨建国,尤其是晚上,重点观察他有没有去铺子里拿铁箱,或者烧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侦查员轮流盯着杨建国。他似乎没受报道影响,每天按时开门营业,帮邻居修东西,晚上还是会去江边钓鱼,只是每次钓鱼的时间都比以前长,而且总会时不时回头看,像是在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5月20日晚上,夜色比往常更浓,江面上刮着冷风,带着水汽的风打在人脸上,冰凉刺骨。蹲守在维修铺对面巷子里的侦查员,突然看到杨建国关了铺子的卷闸门,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快步走向江边。
“目标行动了!”侦查员立刻用对讲机汇报,“他手里拿着黑色塑料袋,正在往渡口方向走!”
陆沉带着人立刻赶过去,远远跟在杨建国身后。只见杨建国走到江边的石阶上,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用力把黑色塑料袋扔进江里——塑料袋落水时发出“扑通”一声,很快被水流裹挟着往下游漂去。
“快!打捞!”陆沉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水上侦查员立刻驾着冲锋舟,顺着水流方向追去。十几分钟后,黑色塑料袋被捞了上来,袋子已经被水泡透,里面的东西隐约可见。
回到支队,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件旧衣物,一件蓝色工装、一条黑色裤子,还有一件女士外套,衣物上都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发黑变硬;最底下,还压着一双破损的耐油丁腈手套,手套指尖处有一个破洞,边缘还缠着几根头发。
“立刻检测!重点查衣物上的污渍是不是血迹,手套上有没有橡胶颗粒和dNA!”陆沉对技术队下令。
检测结果在第二天清晨出来了。衣物上的暗红色污渍确实是人类血液,经过dNA比对,与苏晓的dNA有90%的相似度——技术人员解释,因为长期浸泡在江水中,dNA出现了部分降解,所以无法100%匹配,但可以确定来自同一人;耐油丁腈手套内侧,检测出与苏晓尸块皮肤组织一致的丁腈橡胶颗粒,外侧残留着微量船用机油,与杨建国维修铺使用的机油成分完全吻合;手套上缠着的头发,经过检测,也是苏晓的。
“证据链越来越完整了!”赵磊拿着检测报告,激动地说,“现在可以申请搜查令,去杨建国的维修铺找那个铁箱,只要找到里面的手术刀,就能彻底定案!”
陆沉却没立刻点头。他看着桌上的旧衣物和手套,眉头又皱了起来——杨建国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丢弃这些证据?按照王浩的说法,他每个月都会烧毁旧物,这次却选择扔进江里,是因为报道压力太大,没时间烧毁,还是故意把这些“半成品证据”扔出来,让警方以为找到关键线索,放松对铁箱的警惕?
“许蔓那边有消息吗?”陆沉突然问。
“没有,她自从发表了那篇报道后,就没再联系我们,也没再发新的文章。”赵磊回答,“不过有同事说,看到她去了杨建国的维修铺附近,好像在采访邻居。”
陆沉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许蔓的报道虽然带来了王浩这条线索,但也让杨建国提高了警惕。如果她继续深入调查,甚至直接接触杨建国,很可能会有危险。“你派人去盯着许蔓,确保她的安全。另外,申请搜查令,我们去杨建国的维修铺,找那个铁箱。”
当天上午,陆沉带着侦查员,拿着搜查令走进杨建国的维修铺。铺子里和之前一样,货架上摆着维修工具,角落里堆着零件,只是里间的柜子顶上,那个黑色的铁箱不见了踪影。
“杨建国,你铺里的黑色铁箱去哪了?”陆沉盯着正在修零件的杨建国,语气严肃。
杨建国手里的工具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带着疑惑:“铁箱?什么铁箱?我铺里没有铁箱啊。”
“你别装了!”赵磊拿出王浩的证词,“你之前的学徒王浩说,你有个上锁的铁箱,放在里间柜子顶上,还说里面有类似手术刀的刀具!”
杨建国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平静:“哦,你说那个箱子啊,那是我老家带来的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旧照片、旧书信,上个月我觉得占地方,就卖给收废品的了。至于手术刀,我一个修船的,哪来的那种东西?王浩肯定是记错了。”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可陆沉能看出他眼神里的慌乱。侦查员在铺子里翻找了一遍,确实没找到铁箱,也没找到类似手术刀的刀具。难道杨建国真的把铁箱卖了?还是提前转移了?
就在这时,盯着许蔓的侦查员传来消息:“陆队,许蔓去了嘉陵江北岸的废弃码头,杨建国之前扔塑料袋的地方,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陆沉立刻带人赶过去。远远就看到许蔓蹲在江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相机,正在拍摄江面上的漂浮物。突然,她身后传来脚步声,杨建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铁棍,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许记者,你在这里拍什么?”杨建国的声音沙哑,带着威胁的意味。
许蔓转过身,看到杨建国手里的铁棍,脸色瞬间变白,但还是强装镇定:“我……我就是来拍江边的风景。”
“风景?”杨建国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你是不是在找我扔的东西?是不是想写报道揭露我?我告诉你,别多管闲事,否则……”
“否则怎么样?”陆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威严。杨建国回头一看,看到侦查员正快步跑来,脸色骤变,转身就要往江里跑。
“拦住他!”陆沉大喊。侦查员立刻上前,将杨建国扑倒在地,牢牢按住。杨建国挣扎着,嘴里嘶吼着:“你们别想抓住我!我没做错!是她们先骗我的!”
许蔓瘫坐在石阶上,脸色苍白,手里的相机掉在地上。陆沉走过去,捡起相机,看着里面的照片——大多是嘉陵江的风景,最后几张,是杨建国扔黑色塑料袋的场景,还有一张,是废弃码头角落里,一个被杂草掩盖的黑色铁箱。
“你找到铁箱了?”陆沉问。
许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颤抖:“我……我看到杨建国之前来这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个铁箱,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他就来了……”
侦查员在废弃码头的杂草丛里,找到了那个黑色铁箱。铁箱上的铜锁还在,技术人员用工具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把银色的手术刀,刀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几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和杨建国站在一起,笑容灿烂;还有一本日记,里面的字迹潦草,写满了对女人的怨恨,最后几页,写着“苏晓”“渡口”“该消失了”等字样。
技术人员对手术刀进行检测,刀刃上的血迹与苏晓的dNA完全匹配,刀柄上还残留着丁腈橡胶颗粒,与杨建国的耐油手套成分一致。日记里的内容,更是直接证明了杨建国的作案动机——他年轻时被照片上的女人欺骗,感情受挫,从此对年轻女性产生怨恨,认为“所有女人都不可信”,而苏晓因为偶然看到他处理之前的“受害者”(日记里提到的“她”),被他灭口。
“原来他之前还杀过其他人……”赵磊看着日记,语气沉重。
陆沉合上日记,看着被押上警车的杨建国,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许蔓的报道虽然引发了风波,却意外揭开了真相的一角;王浩的证词、江里打捞的证据、废弃码头的铁箱,一步步将杨建国的罪行暴露在阳光下。
嘉陵江的水流淌着,像是在诉说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陆沉知道,这起案件虽然告破,但杨建国日记里提到的“她”,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找到那个未被发现的受害者,给家属一个交代。而这场与“割喉恶魔”的较量,也让他明白,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就像回声一样,无论隐藏多深,终将在某个时刻,清晰地传回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