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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铅灰色的苍穹,仿佛被西山军功碑沉重的玄岩巨影压得彻底坍塌。镇国女将军府深处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血腥与金石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暖阁内,死寂得如同坟墓,唯有炭火盆中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楚明昭深陷在锦被之中,灰败得近乎透明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脆弱。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唇角被反复擦拭,却依旧有新的、淡粉色的血丝在每一次微弱艰难的呼吸后缓缓渗出,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出刺目的痕迹。她的生命之火,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将其彻底吹熄。

林红缨跪坐榻前,冰冷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锁扣,死死包裹着楚明昭那只枯瘦冰凉的手,精纯的内力如同决堤前最后的涓流,不顾一切地渡入那枯竭如荒漠的经脉。她玄铁面甲下的下颌绷紧如铁石,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那只手脉搏的微弱与紊乱,每一次跳动都微弱得如同冰层下的水滴,间隔越来越长。一种比死亡更沉重的、冰冷的预感,如同最坚固的冰壳,死死冻结了她的心脏。

“殿下...”

赵青禾(小荷)稚嫩却异常沉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端着一碗刚刚用文火煎熬好的参汤,小心翼翼地绕过跪地的弟子们,走到榻前,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参汤...熬好了...加了雪山...老参...最精华...的参须...”

林红缨冰冷的目光扫过药碗,微微颔首。她极其小心地、用最小的动作,试图撬开楚明昭紧抿的、沾着血污的唇齿。那枯瘦的下颌紧绷着,带着一种濒死者本能的抗拒。

就在参汤碗沿即将触碰到唇瓣的刹那——

楚明昭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布满了蛛网般猩红的血丝,瞳孔涣散失焦,茫然地倒映着暖阁顶部的藻井,最终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艰难地聚焦在赵青禾手中的药碗上。

“不...”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如同砂纸磨过锈蚀的铁器,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吐出,“备...车...驾...”

暖阁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炭火盆中跳跃的火焰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殿下?!”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慌,包裹着楚明昭枯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您...您说什么?”

苏妙猛地转过身,冰冷的眼眸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殿下!不可!您这副身子...”

“西...行...”楚明昭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撕裂的杂音,布满了血丝的瞳孔死死钉在赵青禾手中的药碗上,仿佛那不是续命的参汤,而是阻碍她前行的枷锁。“去...西...域...”

西域?!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暖阁内每一个人的心头!殿下油尽灯枯,神都至西域万里之遥,风沙如刀,酷寒似铁,这副残躯如何经得起?!这哪里是求生,分明是求死!是决绝地投向那片曾埋葬了她无数袍泽、也见证了她“玄凰商卫”染血轻甲的苍茫之地!

“殿下------!”林红缨再也无法抑制,冰冷的泪水夺眶而出,沿着玄铁面甲冰冷的弧度滑落,滴在楚明昭枯瘦的手背上,“求您...求您喝药!西域万里黄沙,风刀如割!您...您扛不住的!末将替您去!玄凰商卫...”

“扶...我...起...来!”楚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喉咙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与灵魂深处!她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厚重的貂裘下抬起,死死抓住林红缨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冰冷的玄铁护腕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此...生...不...踏...玉...门...关...”

“死...不...瞑...目------!!!”

嘶吼般的宣言落下,巨大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眼前阵阵发黑,喉头那股熟悉的腥甜再也无法压制!

“噗------!”又是一小口暗红的淤血,从她紧抿的唇齿间溢出,沿着苍白消瘦的下颌滑落。

“殿下------!”惊呼声再起,暖阁内一片混乱的悲鸣。

林红缨沾着泪水的冰冷脸颊,死死贴着楚明昭汗湿冰冷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弱却如同野火般不肯熄灭的生命意志。许久,她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拂开楚明昭额前散乱的、夹杂着灰白的乌发。一个重逾千钧的字,从她颤抖的唇齿间挤出:

“诺。”

---

七日后,黄昏。

玉门关。

天地被无边的昏黄吞噬。狂风卷起戈壁滩上粗粝的沙尘,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疯狂地抽打着关隘斑驳的土黄色城墙。城墙之上,历经风沙侵蚀、早已褪色的残破旗帜在狂风中猎猎狂舞,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空气干燥得如同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摩擦喉管的灼痛。极目西望,是浩瀚无垠、如同凝固怒涛般的沙海,在夕阳最后一抹惨淡的余晖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的金红色。

一辆极其特殊的车驾,在漫天风沙的簇拥下,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碾过关隘巨大的门槛,驶入了这片被风沙与死亡统治的天地。

那是一辆异常宽大、沉重的玄色马车。车壁镶嵌着厚厚的、用于抵御风沙的毡毯与皮毛,此刻覆盖着厚厚的黄沙。拉车的并非健马,而是八头体型庞大、披着特制御寒防沙皮具、口鼻喷吐着浓重白气的双峰骆驼!沉重的蹄掌踏在松软的沙地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噗噗”声。

车驾前方,林红缨一身玄铁重甲,外罩厚重的玄色大氅,大氅已被风沙染成土黄。她策驼当先,冰冷的玄铁面甲上凝结着沙砾,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万载寒冰的眼眸,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稳定如山。在她身后,是二十骑同样身着玄甲、如同移动堡垒般的亲卫女兵,沉默地拱卫着车驾两侧,在狂风中组成一道移动的铁壁。

车驾驶出城门甬道,彻底暴露在关外刺骨的风沙与荒凉的死寂之中。车帘厚重,垂落紧闭,隔绝了内外。然而,一股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却穿透了风沙的阻隔和厚重的车帘,极其霸道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嗅到这气息的守关将士心头!

巨大的悲恸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关隘上下!所有肃立的将士,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卒,还是初临边关的新兵,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绷紧,眼中翻涌起剧烈的波澜。是她!真的是她!拖着这副油尽灯枯、随时可能倒下的残躯,来到了这连飞鸟都能渴死的绝地!

车驾在距离关门约百步之遥处,缓缓停下。八头骆驼不安地喷吐着白气。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狂风卷着沙砾抽打铁甲和土墙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厚重的车帘,被一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从里面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狂风裹挟着沙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灌入车厢!

只见楚明昭被林红缨和苏妙一左一右,极其小心地搀扶着,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车门处。她身上裹着一件厚重得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的玄色貂裘,貂裘华美,却依旧无法掩盖其下单薄如纸的身形。貂裘的前襟上,赫然洇染着大片新旧交叠、刺目惊心的暗红色血渍!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半阖着,蜡黄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流逝殆尽,只剩下一层勉强维持着人形的琉璃外壳。风沙扑打在她脸上,瞬间黏附在灰白的鬓角和睫毛上。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钝痛,让她眉心无意识地紧蹙,身体在狂风中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全靠林红缨和苏妙如同铁钳般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她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艰难地移动。穿透漫天狂舞的风沙,穿透关隘沉默肃立的城墙,最终,死死钉在了西方那片浩瀚无垠、如同凝固怒涛般的金色沙海之上!

当目光触及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沙海时,楚明昭深陷的眼窝猛地一震!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混杂着巨大悲怆、深入骨髓的共鸣与一种近乎灵魂离体般的恍惚,瞬间攫住了她残存的意识!

前世冰冷的河水...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一具浮尸...野狐峪咆哮的洪水...鹰愁涧焚城的烈焰...神武门外她呕出的鲜血...演武场泥泂中搏杀的身影...无数画面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厮杀、哀嚎、镌刻声,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狂冲撞、撕扯!最终,都化作了眼前这片沉默的、埋葬了无数“玄凰商卫”姐妹的死亡之海!

“姐...妹...”

一声嘶哑破碎、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呼唤,如同风中游丝,极其艰难地从她沾血的唇齿间飘出,却清晰地穿透了风沙的呜咽,狠狠砸在每一个屏息凝神的将士心头!

“我...来...了...”

她喘息着,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额角的冷汗瞬间被狂风吹干。林红缨立刻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小心地拂去她睫毛上的沙粒。

话音落下,巨大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身体猛地一晃,若非林红缨和苏妙死死搀扶,几乎要软倒下去!喉头那股熟悉的腥甜再也无法压制!

“噗------!”一小口暗红的淤血,如同绝望的泼墨,猛地从她紧抿的唇齿间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车门前金黄色的沙地上,瞬间被干燥的风沙吸去水分,留下深褐色的斑点。

“殿下------!”林红缨和苏妙同时发出凄厉的悲呼!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马蹄踏沙声,穿透了风沙的呜咽,由远及近,从关隘的侧后方传来!

所有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昏黄的风沙幕布之后,一匹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的神骏战马,如同幽灵般无声地踏出。马背上端坐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挺拔,裹在一件宽大的、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斗篷之中,兜帽低低压下,遮住了大半面容。风沙猛烈,斗篷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厚的肩背和劲瘦的腰身线条,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冰冷光滑的青铜面具!面具造型古朴,线条冷硬,只露出下方紧抿的、线条刚毅的唇,以及一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眸!那目光穿透风沙,如同实质的箭矢,死死钉在车驾上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随着这单人独骑的出现,瞬间笼罩了关隘前的空地!守关的将领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却不敢有丝毫异动。林红缨和苏妙瞬间绷紧了身体,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神秘的面具人!玄甲亲卫的手也悄然握紧了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青铜面具人策马缓缓前行,在距离车驾约十步之遥处停下。狂风卷起他斗篷的下摆,猎猎作响。他沉默着,那双露在面具外的深邃眼眸,如同凝固的墨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楚明昭,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沉痛?是怒其不争?是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是…一丝被死死压抑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炽热?

时间仿佛被冻结。只有风沙在呜咽。

终于,青铜面具人动了。他沾满沙尘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探入怀中。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林红缨的手已按在了刀柄之上!苏妙眼中寒光爆射!

然而,他掏出的并非兵器。

那是一支箭。一支通体由暗沉青铜铸造的箭矢。箭杆粗壮,刻满了细密而古朴的、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云雷纹路。箭头并非尖锐的三棱或柳叶形,而是被精心打磨成一个浑圆光滑、如同水滴般的半球体,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浑圆的箭头顶端,以刚劲雄浑、力透金属的笔法,深深镌刻着一个大字:

昭!

青铜面具人握着箭矢,手臂平稳地伸出,将那支奇特的、带着无上威压与难以言喻意味的青铜箭矢,递向车驾的方向。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青铜面具下紧抿的唇线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寒星,穿透风沙,死死锁在楚明昭灰败的脸上。

“此箭,名‘同心’。” 他的声音透过青铜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如同砂石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风沙的呼啸,砸在每一个人心头,“非为杀伐,乃为…引路。”

同心?引路?

林红缨和苏妙眼中的戒备与杀意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这名字,这形态,这递出的姿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象征意味!守关的将士更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唯有车驾之上,楚明昭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在听到那低沉声音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剧烈一颤!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涣散的目光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聚拢,死死钉在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上!

是他…!

虽然声音被面具扭曲,虽然身形被斗篷遮掩,但那眼神…那深植于骨髓、跨越了生死轮回也无法磨灭的熟悉感…如同惊涛骇浪般瞬间冲垮了她残存的意识堤坝!前世冰冷的河水…神武门外焚城的烈焰…军功碑前无声的凝视…无数画面裹挟着巨大的悲怆与一种深入骨髓的羁绊,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疯狂冲撞!

喉头腥甜翻涌,又被她死死压住。她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厚重的貂裘下抬起,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气力,伸向那支递过来的青铜箭矢!

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剧烈地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渴望,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凉的、刻满云雷纹的青铜箭杆!

就在指尖触碰到箭杆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机括弹动声,从青铜面具人的方向传来!

只见他握着箭矢的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那支看似浑然一体的青铜箭矢,箭头与箭杆的连接处,竟然极其精巧地旋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中,并非空无一物。

一枚通体呈现出历经岁月沉淀的、深沉内敛暗金色泽的物件,仅有拇指指甲盖大小,静静地镶嵌在箭杆内部预留的凹槽之中!那物件蜷伏咆哮的猛虎形态,那背部锐利的方形凹槽…赫然与楚明昭赤血甲暗格中所藏的微缩虎符,一模一样!

虎符!另一半虎符!

“赤血铸甲,山河为凭…” 青铜面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风沙,如同古老的誓言在楚明昭灵魂深处回荡,“…白圭无玷,生死同契!”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楚明昭残存的意识中炸响!赤血甲中的虎符…萧凛的玉佩…生死同契的铭文…百年前被刻意掩埋的惊世盟誓…此刻,竟以这种方式,在这玉门关外的风沙死地,被这青铜面具人以一支“同心箭”为凭,悍然揭开!

巨大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将她吞没!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猛地一晃!林红缨和苏妙惊呼着死死扶住!

青铜面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楚明昭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面具下紧抿的唇线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他握着箭矢的手,极其稳定地保持着递出的姿态,那枚暗金虎符在箭杆内闪烁着幽微而永恒的光芒。

楚明昭沾满冷汗、冰冷颤抖的右手,死死攥住了那支冰冷的青铜箭矢!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箭杆上凹凸的云雷纹路之中,指节泛出青白色。仿佛抓住了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浮木,也抓住了那跨越百年迷雾、沉重如山的羁绊与承诺!

她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布满了血丝的瞳孔深处燃烧着骇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最后光芒!一股混杂着巨大疲惫、深入骨髓的决绝与一种洞穿时空的明悟,支撑着她残存的意志。她沾血的唇翕动着,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音节都耗尽了她残存的生命力:

“卸…甲…”

林红缨和苏妙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楚明昭沾满血污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支青铜箭矢,支撑着自己几乎软倒的身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红缨的脸上:“赤血…甲…给…我…卸下!”

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林红缨沾着泪水的冰冷脸颊剧烈地抽搐着。卸甲?在这玉门关外,风沙漫天,强敌环伺(那青铜面具人身份不明,敌友难辨),殿下油尽灯枯之际,卸下那副象征着她无上荣耀与惨烈牺牲、也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守护了她无数次致命创伤的战甲?!

巨大的恐惧与一种被彻底击碎的悲恸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看向苏妙,对方眼中同样是巨大的惊骇与茫然。

“诺…诺!” 林红缨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泣血的悲鸣。她沾满血污的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极其小心地、一件件解开楚明昭身上厚重的貂裘,再探向那副紧贴着单薄中衣的赤血胸甲!

冰冷的玄铁搭扣被解开,发出轻微的金属刮擦声。流线型的胸甲被极其轻柔地剥离,露出其下被汗水与血污浸透、紧紧贴在瘦骨嶙峋身躯上的素白中衣。左胸位置,中衣上赫然洇染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那是鹰愁涧箭创在甲胄保护下依旧留下的、深入肺腑的内伤印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剧痛!

肩甲、臂甲…一件件冰冷沉重的部件被卸下,小心翼翼地放在车辕之上。当最后一枚护腕被取下时,楚明昭的身体猛地一软,全靠苏妙和林红缨死死支撑才未倒下。失去了甲胄的支撑与保护,她单薄的身形在狂风中如同秋叶般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风沙撕碎。唯有那只死死攥着青铜箭矢的手,依旧稳定得可怕,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色。

风沙更疾,卷起地上的沙砾,抽打在她单薄的中衣上,勾勒出那具被伤病彻底掏空、只剩嶙峋骨架支撑的残躯轮廓。灰白的鬓发被吹散,黏附在沾满冷汗和沙粒的额角。深陷的眼窝中,那骇人的光芒却燃烧到了极致,死死钉在青铜面具人身上!

卸甲!褪去护国女侯的荣耀与枷锁,以最脆弱也最真实的楚明昭之躯,直面这风沙,直面这命运,也直面这跨越百年而来的、戴着面具的…故人(或宿敌)!

青铜面具人握着缰绳的手,在宽大的斗篷下几不可察地收紧。面具下紧抿的唇线似乎绷得更直了。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车辕上那副卸下的、伤痕累累的赤血残甲,再缓缓移向甲胄旁那道在风沙中飘摇欲坠、气息奄奄却挺直脊梁的身影。那目光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青铜的禁锢!

他猛地一抖缰绳!胯下神骏的黑马通灵般向前踏出两步,稳稳停在车驾旁侧。狂风卷起他灰褐色的斗篷,几乎要触碰到楚明昭单薄的身体。

他并未下马。只是微微俯身,那只递出箭矢后便一直空着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极其沉稳地伸向楚明昭。

目标,并非她颤抖的身体,而是她死死攥着青铜箭矢的那只枯瘦的手。

那姿态,不是搀扶,不是拯救,而是…一种无声的邀约,一种跨越了身份、生死与百年时光的…同行。

楚明昭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只伸到面前、沾满风沙的大手,再缓缓抬起,对上青铜面具后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眸。巨大的眩晕与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再次袭来,肺腑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她沾血的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只攥着青铜箭矢的、冰冷颤抖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递向了那只等待的大手。

指尖相触的刹那——

冰冷与温热。

枯槁与力量。

濒死的脆弱与沉凝的生机。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如同冰火交织,瞬间传递!

青铜面具人的大手猛地一合,如同最坚固也最温柔的镣铐,瞬间包裹住了楚明昭那只冰冷颤抖、沾满血污的手!一股沉稳而浑厚的力量顺着掌心传来,并非内力输送,而是一种纯粹的、支撑性的力量,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手臂发力,动作沉稳如山岳,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将楚明昭如同风中残烛般单薄的身体,从林红缨和苏妙绝望的搀扶中,稳稳地带离车辕!

天旋地转!巨大的失重感和肺腑撕裂般的剧痛让楚明昭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飘摇。她最后的感知,是落入了一个宽厚、坚实、带着风沙与一种陌生又熟悉气息的怀抱,以及身下战马温热的体温透过粗糙布料传来的触感。

青铜面具人一手紧揽着怀中气息奄奄、几乎失去意识的楚明昭,一手紧握着缰绳。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扫过车驾前状若疯虎、杀气几乎破体而出的林红缨和苏妙,再扫过那些惊骇欲绝的守关将士,最后,目光落在车辕上那副卸下的、在风沙中沉默的赤血残甲上。

他没有言语。只是猛地一夹马腹!

“唏律律——!”通体漆黑的神骏战马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调转方向!狂风卷起斗篷,如同张开的巨大羽翼!

战马四蹄翻飞,踏起滚滚黄沙,载着青铜面具人与他怀中那单薄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玉门关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城门,疾驰而去!

“殿下——!”林红缨和苏妙凄厉的悲鸣撕心裂肺,策驼欲追!

“站住!”青铜面具人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风沙,狠狠砸在她们耳膜,“她的路,由我同行!此甲…留于玉门!镇守国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疾驰的战马已冲入城门幽深的甬道,将那副沉默的赤血残甲、将林红缨和苏妙绝望的身影、将关外无边的风沙与死寂,连同那支名为“同心”的青铜箭矢和其中暗藏的虎符之谜…一同关在了身后!

马蹄声在城门甬道中激起沉闷的回响,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关隘之内。

只留下关外漫天的风沙,呜咽着,卷过车辕上那副卸下的、伤痕累累的赤血残甲,如同永恒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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