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万家生祠
清晨的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秩序联盟后方一座名为“安宁镇”的人类城镇。昨夜的露水尚未完全散去，晶莹地挂在街道两旁顽强生长的青草叶尖上。镇子中心广场，原本矗立着前朝某位苛捐杂税领主石像的地方，如今已被一座新修的祠庙所取代。
这祠庙不算宏伟，青砖灰瓦，样式简朴，但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香火气息袅袅不绝。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虽显稚嫩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大字——“圣父祠”。
天光未大亮，已有零星的镇民来到祠前。他们大多是老人、妇人，还有少数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孩童。他们并不喧哗，只是默默地取出自带的线香，在祠前石制的香炉中点燃，然后双手合十，低声祈祷，面容虔诚而专注。
“求圣父保佑我家那口子在前线平平安安……”
“愿秩序之光永存，让咱们镇子再也不受魔崽子骚扰……”
“圣父老爷，让我家今年的麦子有个好收成吧……”
祈祷声细碎而真诚，汇入那袅袅青烟，升腾而上，融入那片逐渐明亮的天空。
一支由五名玩家组成的小队，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圣父祠”对面一家刚刚开门的包子铺屋檐下。为首的是个Id叫【江湖百晓生】的瘦高个青年，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斥候皮甲，眼神灵活。他身边跟着身材魁梧、扛着巨大塔盾的【不动如山】，一个正拿着小本本写写画画的文艺女青年【水墨丹青】，以及一对显然是情侣、正在互相投喂包子的【剑舞红尘】和【枪定乾坤】。
“我说百晓生，这‘探查民间信仰动向’的隐藏任务，奖励是丰厚，可这也太无聊了吧？”【不动如山】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说道，“蹲了三天了，除了看Npc上香就是听他们许愿，跟以前庙里蹲点没区别啊。”
【江湖百晓生】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可是国师亲自发布的特殊任务！说明了可能与版本大更新有关！仔细点没错！丹青，记录得怎么样了？”
【水墨丹青】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基本规律摸清了。参拜人群以老弱妇孺为主，时间集中在清晨和黄昏。祈祷内容百分之六十与前线亲人安危相关，百分之二十祈求风调雨顺、作物丰收，百分之十是求子求姻缘这类个人愿望，还有百分之十是单纯表达对国师和秩序的感激与拥护。情绪能量波动检测（她自带了个小罗盘似的法器）显示，信仰念力纯净度较高，但蕴含的‘杂念’（指具体诉求）也在缓慢增加。”
【剑舞红尘】咽下嘴里的包子，好奇地问：“你们说，国师要我们调查这个干嘛？他是不是能听到这些祈祷啊？那岂不是跟真的神仙一样了？”
【枪定乾坤】搂着她的肩膀，笑道：“说不定哦。你忘了国师那铁骨金刚法相了？我看比庙里的金刚还威猛，享受点香火怎么了？”
【江湖百晓生】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我已经看穿一切”的光芒：“根据我的分析，这很可能是一种新型的力量体系——信仰系统！国师这是在收集信仰值！等信仰值攒够了，说不定就能开启神国，或者直接点燃神火，封神登天！我们这是在做前置任务，以后说不定能混个从神或者天使当当？”
他的话音刚落，任务面板突然更新了。
【隐藏任务更新：“信仰的源头”】
【任务要求：扩大调查范围，前往周边五个不同规模的城镇、村落，记录其“生祠”建设情况与民众祈祷内容。注意：可能存在未知风险，请谨慎行动。】
【任务奖励：贡献点大幅提升，有机会获得“秩序信仰（暂命名）”相关特殊道具或称号。】
五人精神一振，立刻来了干劲。
“走走走！下一个点！”【不动如山】猛地站起，塔盾在地上磕出一声闷响。
赵虎看着面前水镜术中呈现出的、由【江湖百晓生】小队实时传回的画面和【水墨丹青】整理的详细报告。画面中，不同城镇、甚至偏远村落，类似的生祠随处可见，规模或大或小，但香火都颇为旺盛。报告里那一条条具体的祈祷内容，与他感受到的那些“杂音”一一对应。
他屈指一弹，关闭了水镜。帐内恢复了安静，只有那无形的信仰洪流，依旧不知疲倦地涌入他的身体，滋养着铁骨金刚法相，也让那些纷杂的意念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
“果然如此。”赵虎低语。力量的源头找到了，正是这些被他庇护的、最普通的民众。他们的感激与崇拜，化作了最精纯的愿力，而他们的恐惧、欲望与祈求，则成了附骨之疽般的杂念。
千幻魔君的镜面身躯上，正映照出安宁镇“圣父祠”前民众祈祷的画面，只是这画面被一层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黑光所笼罩。
“看啊，多么虔诚的羔羊。”千幻魔君的声音带着讥讽，“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凡人身上，却不知他们每一声祈祷，都在将他们的‘圣父’推向疯狂的边缘！信仰之毒，无形无质，却最是致命！”
暗影魔主在阴影中蠕动：“根据古籍记载，除非凝聚真正的神格，否则凡俗生灵根本无法长期承受如此庞杂的念力冲击。他会逐渐迷失在众生的欲望之中，他的‘秩序’会变得僵化、偏执，最终……呵呵。”
炎狱魔帅周身魔焰翻腾：“还不够！我们要给他加把火！传令给潜伏在秩序联盟内部的‘暗钉’，散播谣言，夸大赵虎的神力，鼓励更多愚民向他祈祷，最好是那些充满极端欲望的祈祷！我们要用众生的愿力，为他编织一个最华丽的囚笼！”
赵虎并非没有察觉到信仰之力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逐渐增加的“浑浊”。混乱联盟的小动作，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那信仰洪流的深处，似乎有几条特别“污浊”的支流，正试图混入其中。
但他并未急于出手清除。在弄明白这力量的本质和风险之前，贸然行动可能适得其反。
他再次尝试主动引导一缕信仰之力，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将心神完全沉浸在自身对“秩序”的理解中——那是一种基于规则、守护、平衡的冰冷法则。他以这法则为滤网，去接触那缕暖流。
效果立竿见影。当那缕信仰之力穿过“秩序”的滤网时，大部分具体的祈愿内容，比如“求子”“求财”之类的杂音，如同被筛子过滤掉一般，迅速衰减、消失。最终融入法相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凝练的“守护”与“崇敬”的意念，虽然量少了，但质更高，对法相的滋养效果更好，且几乎不携带任何负面影响。
“果然，杂质源于诉求的混乱与无序。而秩序，可以净化它们。”赵虎心中明悟。但这方法效率太低，需要他极度专注，无法用于大规模处理那源源不断的信仰洪流。
“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水若是太浑，也会溺死想要借力的人。” 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看来，需要建立一个长效的‘净化机制’，不能总让我亲自来当这个过滤器。”
他想到了玩家，那些总能带来“惊喜”的天选者。或许，可以发布一些特殊的“祈愿管理”或者“教义规范”类的任务？让他们去引导民众的祈祷方向，将杂乱的个人欲望，引导向对“秩序”理念本身的认同与维护？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荒诞，却又莫名地觉得……或许可行？
林红玉也收到了关于后方生祠林立、民众狂热祈祷的报告。她眉头微蹙，找到了赵虎。
“虎哥，后方的情况……你可知晓？”她语气中带着担忧，“民众感念恩德是好事，但如此狂热的信仰，恐非吉兆。古籍有云，‘香火有毒’，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担心……”
赵虎看向她，眼神平静：“我知道。力量本身无分对错，关键在于使用力量的人，以及……使用力量的方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民众需要信仰，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尤其是在这乱世。强行禁止，反而可能引发恐慌，甚至被敌人利用。堵不如疏。”
“疏？”林红玉疑惑。
“嗯。”赵虎目光投向帐外，仿佛看到了那些虔诚祈祷的民众，也看到了混在其中别有用心之徒，“他们拜的不是我赵虎，而是‘秩序’本身，是安定的生活，是未来的希望。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一个更明确的‘秩序’。”
“传令下去，以联盟名义，规范各地生祠。统一更名为‘秩序祠’。祠内不立我像，改立‘秩序法典’石碑，镌刻联盟基本律法与共同愿景。祈祷内容，引导向守护家园、践行秩序、努力生产等大方向。至于那些具体的鸡毛蒜皮……”他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就让各地的‘秩序宣讲员’（他决定把这个职位丢给喜欢做任务的玩家）去耐心‘疏导’吧。”
林红玉闻言，美眸一亮。此法不仅化解了信仰集中于个人的风险，还将民众的信念引导向了维护联盟秩序本身，可谓一举两得！
“我立刻去办！”她转身欲走。
“等等。”赵虎叫住她，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幽默，“告诉那些未来的‘宣讲员’，工作量可能有点大，毕竟……指望凡人没有私心杂念，就像指望魔族不吃肉一样不现实。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林红玉忍不住莞尔，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赵虎重新闭上眼，感受着那依旧磅礴，但似乎因为他的“疏导”方针初定而略显“温顺”了一些的信仰洪流。铁骨金刚法相在识海中微微震荡，暗金色的光芒流转，将那精纯的“秩序”愿力缓缓吸收。
法相境五层巅峰的壁垒，在那持续不断的滋养下，似乎又松动了一丝。
“将漫天的繁星，引导成照亮前路的灯塔，而不是灼伤眼睛的乱光……这倒是个技术活。” 他心中默念，对如何驾驭这股新力量，有了更清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