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紫日当空，百兽咆哮
黎明并未如期而至。
取代那抹熟悉鱼肚白的，是一片妖异的、令人心悸的紫色。那紫色并非均匀铺开，而是如同被打翻的浓稠颜料，在天穹之上晕染、扭曲，最终凝聚成一轮难以言喻的“紫日”。它没有太阳的灼热与刺眼，只是冰冷地、沉默地悬挂在那里，投下的光芒将山川、河流、城池、乃至每个人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紫晕。
天地间，万籁俱寂。
但这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嗷呜——！”
“吼！！！”
“嘶嘶——！”
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瞬间打破，从最深邃的丛林到最繁华的都市角落，从雪域高原到热带雨林，无数野兽、飞禽、甚至昆虫，同时发出了狂暴的咆哮与嘶鸣！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混乱，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原始野性！
京城，国师府，观星台。
赵虎的身影在紫光出现的瞬间便已出现在那里，比任何哨兵都快。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衣袍，身形挺拔如松，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却倒映着天穹那轮诡异的紫日，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他不需要运转真元去探查，仅仅凭借已然与天地规则初步交融的灵觉，便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世界的基础规则，正在发生某种剧烈而扭曲的变动！空气中原本温顺平和的天地元气，此刻变得无比狂暴，如同沸水般翻滚、嘶鸣，其中更夹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具侵蚀性与煽动性的能量因子。
“这就是……灵气复苏？”赵虎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这景象，比他预想的更为酷烈，更为……直接。这不是温和的滋养，而更像是一场粗暴的、强制性的……“灌顶”！
“虎子！”一声带着惊疑的低吼从身后传来。是陈铁。这壮硕的汉子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外袍，只着一件单薄的汗衫，裸露的古铜色臂膀上肌肉虬结，此刻却微微绷紧。他那张惯常带着憨厚或豪迈笑容的方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与难以置信，抬头望着那轮紫日，瞳孔深处本能地闪过一丝惊惧。“这天……这天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几乎在陈铁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如轻燕般掠上观星台，身姿矫健，正是林红玉。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色劲装，勾勒出曼妙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长发束成马尾，英姿飒爽。然而，她那清丽的面容上，柳眉紧蹙，俏脸含霜，仰头望天的眼神锐利如刀。
“赵虎，”她的声音比陈铁冷静，但同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天地元气彻底狂暴了，其中混杂着一种……能引动气血、煽动心神的力量。”
赵虎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紫日，只是微微颔首。“感觉到了。通知下去，启动‘守望’计划最高应对预案。所有庇护所，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命令所有在外巡逻、执行任务的队伍，立即向最近的庇护所靠拢，如遇不可抗力……允许放弃一切物资，以保存人员为第一优先。”
他的命令清晰、冷静，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是！”林红玉毫不犹豫地应道，转身便要下去传令。
“等等。”赵虎叫住了她，终于缓缓转过头。在妖异紫光的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愈发冷硬。“红玉，陈铁，稳住。这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最亲密的战友，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能穿透这漫天的紫芒，看到更遥远的未来。
“天欲倾，地欲覆，不过是换了一片幕布。”
“我等的脊梁，从未弯曲，亦不会因天色变幻而折腰。”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人心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陈铁眼底最后那一丝惊惧，也让林红玉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
陈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揉了揉脸，瓮声瓮气道：“他娘的，管它什么颜色，老子只管打铁、造傀儡，谁来砸咱们的家当，老子就砸碎谁的脑袋！”说着，他不再看那诡异的天空，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工坊区冲去，那里有他需要守护和督促的“战争利器”。
林红玉深深看了赵虎一眼，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担忧，有信任，更有一种并肩作战的决然。她不再多言，轻轻点头，身影一晃，便化作一道红影，消失在观星台下，去执行赵虎的命令。
赵虎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在他的感知中，京城这座庞大的城市，正在从最初的死寂与惊恐中，逐渐“活”过来，或者说……“乱”起来。
京城，某平民街区。
“狗蛋！狗蛋你怎么了？！醒醒啊！”一个妇人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街区的寂静。她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那男孩双目赤红，脸上、手臂上竟开始长出细密的、如同钢针般的黑色毛发，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力气大得惊人，险些将妇人推开。
“当家的！咱家的老黄牛……老黄牛它疯了！顶破了牛棚！！”另一户人家传来惊恐的尖叫。
“老鼠！好多老鼠！它们……它们变大了！！”街角，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
只见下水道口，巷角的阴影里，涌出成群的老鼠。这些平日里人人喊打的东西，体型赫然膨胀了数倍，几乎堪比家猫！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红光，牙齿变得尖长，悍不畏死地冲向任何活动的生物，包括惊慌失措的人类！
哭喊声、尖叫声、野兽的咆哮声、物品破碎声……瞬间此起彼伏，将原本秩序井然的街区化作了混乱的地狱。紫色的天光下，人性在恐惧与混乱中经受着最残酷的考验。有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屋里，有人试图维持秩序反被狂暴化的亲邻所伤，更有甚者，趁乱开始打砸抢掠……
黑风联盟，某处外围哨所。
这是一处建立在山隘口的简易哨所，驻扎着一个小队（十二人）的原住民士兵和一支二十人的玩家巡逻队。
“队……队长！你看那边！”一名年轻士兵声音发颤，指着哨所外不远处的山林。
只见那片原本安静的山林，此刻如同炸开了锅。树木剧烈摇晃，无数飞禽惊惶地冲天而起，却在那紫光的照射下，不少体型瞬间膨胀，羽毛变得如同金属般锋利，发出刺耳的唳鸣。地面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稳住！结成防御阵型！弓箭手上高台！玩家兄弟，侧翼策应！”哨所队长是一名经历过北疆战事的老兵，虽脸色发白，但尚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嘶哑着嗓子下达命令。
玩家们则显得……异常兴奋。
“我靠！资料片真的开了！这特效，这氛围，牛逼啊！”
“别哔哔了，怪冲上来了！准备接客！”
“哈哈，经验！这都是移动的经验包！”
“前排顶住！法师……哦不，弓箭手覆盖射击！”
玩家们迅速按照平日演练的阵型散开，脸上看不到多少恐惧，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激动。对他们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无比真实的“游戏事件”。
下一刻，狂暴的兽潮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出了山林！
变异的野猪体型大如犀牛，獠如同两柄弯刀，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的硬甲；原本温顺的麋鹿，鹿角变得如同钢铁丛林，四蹄踏地便能留下浅坑；甚至那些膨胀了数倍的鼠群，也汇聚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浪潮，汹涌而来！
“放箭！”
老兵队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稀疏的箭雨落下，对皮糙肉厚的变异野猪效果甚微，只能勉强射翻几只冲在最前面的巨鼠。
“不行！数量太多，防御工事顶不住！”副队长看着瞬间就被兽潮淹没的前沿栅栏，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名玩家小队的队长，Id名为【钢铁雄心】的战士玩家，猛地将一面巨大的塔盾砸入地面，怒吼道：“治疗跟上！dpS全力输出！让Npc看看，什么叫做第四天灾！”
玩家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各种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技能”砸向兽潮，虽然单个伤害或许有限，但配合默契，悍不畏死。有人顶在前面用身体硬抗野猪的冲撞，即使被撞得骨断筋折，只要不死，身后的“治疗”玩家一道绿光闪过，便能勉强稳住伤势继续战斗。有人灵活地在侧翼游走，专门攻击变异兽的眼睛、关节等脆弱部位。
他们的战斗方式，看得那些原住民士兵目瞪口呆，既感到匪夷所思，又隐隐生出一丝希望。
西方大陆，某大型幸存者聚集地。
这里的情况，远比京城外围的哨所凄惨百倍。
没有提前预警，没有系统性的准备，更没有不怕死的“玩家”。当紫日临空，兽潮爆发时，这座依靠旧时代城市废墟建立起来的聚集地，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崩溃。
临时搭建的围墙在狂暴化的巨型棕熊冲击下如同纸糊般破碎。军队的枪炮声起初还能压制，但随着弹药快速消耗，以及更多、更强大的变异生物出现，防线迅速瓦解。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互相践踏。昔日维持秩序的所谓“强者”，此刻要么自身难保，要么早已带着亲信和资源仓皇逃窜。
混乱、杀戮、绝望……在这里上演着最原始的丛林法则。紫色的天空下，是血色的人间地狱。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被逃难的人群撞倒在地，绝望地看着一只变异的、如同狮子般大小的野狗，淌着涎水，猩红的目光锁定了她怀中的孩子……
国师府，观星台。
赵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虽然无法覆盖全球，但足以让他感知到京城内外，乃至更遥远区域传来的无数混乱、恐惧、痛苦的意念波动，以及那弥漫在天地间的、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毁灭气息。
通过玩家面板，他能看到代表玩家生命状态的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有的黯淡下去（等待复活），有的则变得更加明亮（在战斗中升级）。海量的任务完成提示、经验获取记录，如同瀑布般刷新区域频道。五十万玩家，此刻都化为了对抗这场灾变的先锋，他们在用一次次“死亡”和“战斗”，为整个联盟争取着反应和调整的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狂暴的灵气涌入体内，却被其早已锤炼得如同金刚琉璃般的经脉轻易驯服、吸收，转化为更加精纯凝练的真元。真元境巅峰的修为，在这外界剧变的刺激下，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铁，变得更加纯粹、坚韧。
“混乱，是弱者的墓志铭……”
“但，亦将是强者……建立新秩序的……基石！”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如同划破紫幕的雷霆！
“传令！”
“启动所有战争傀儡，配合玩家军团，清剿庇护所方圆百里内所有大规模变异兽群！”
“开放一级武器库，按贡献点，向所有战斗人员兑换制式附魔武器与铠甲！”
“通告全境：”
“紫日虽凶，非绝人之路！”
“兽潮虽狂，亦非不可战胜！”
“黑风所在，即为秩序之地！”
“凡我联盟子民，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共渡此劫！”
他的声音通过特殊的传讯法阵，瞬间响彻十大庇护所的核心区域，并通过玩家面板，传达到了每一个联盟成员的耳中。
这声音，冷静、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在狂风暴雨中骤然点亮灯塔，瞬间驱散了无数人心头的阴霾与恐惧。
命令下达完毕，赵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轮妖异的紫日，眼神冰冷。
第一波冲击，来了。
那么，接下来呢？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接着！